贤妃宫中熏香一事,因萧煜及时入宫陈情,加之皇帝对宸王府的信任,最终被定性为“有小人作祟,意图构陷亲王”,下令严查。那送熏香的小太监很快“畏罪自尽”,线索再次中断,但宫中的风向却悄然转变,对宸王府不利的流言被强行压了下去。然而,林晏清和萧煜都清楚,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只是暂时缩回了爪子,并未伤及根本。
经此一事,林晏清更加深居简出,将“林记”的事务更多交由可靠之人打理,自己则专注于王府内务和自身调养。她腹中的小生命已近三月,虽未显怀,但偶尔的恶心和嗜睡让她更加小心谨慎。
这日,康王妃寿辰到了。因之前沈知微提及绣《麻姑献寿图》之事,林晏清也备下了一份厚礼,是一尊由上等羊脂白玉雕成的送子观音,寓意吉祥,又不会过于扎眼。
寿宴设在康王府,依旧是一片喜庆热闹。经历了前番风雨,林晏清的出现引得不少目光暗中打量,但她神色从容,举止得体,与太妃和几位老王妃寒暄后,便安静地坐在席中。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柳依依竟然也来了。她似乎完全忘记了端午和茶会的不愉快,依旧是一副甜美活泼的模样,穿梭在宾客间,见到林晏清,还远远地笑着行了个礼,只是并未再凑上前来。
寿宴开始,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康王妃心情极好,多饮了几杯,面色红润。酒过三巡,丫鬟们奉上寿面。按照习俗,宾客需品尝一口寿面,为寿星祈福。
林晏清看着面前那碗热气腾腾、浇着浓郁汤汁的寿面,鼻尖微动,除了鸡汤的鲜香,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苦涩气味。这味道……与之前那被动过手脚的茶包中的腥气有些类似,但又更为隐蔽。
她心中警铃大作。对方竟然将手段用到了康王妃的寿宴上!若是这寿面有问题,不仅康王妃可能受害,所有食用寿面的宾客都难逃干系,而作为贺客的她,更是首当其冲!
她不动声色,并未立刻动筷,目光快速扫过席间。只见柳依依正小口吃着寿面,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看不出任何异常。其他宾客也大多开始食用。
怎么办?当众指出寿面有问题?无凭无据,只会引起恐慌,搅了康王妃的寿宴,自己也落个无理取闹的名声。若是不说……
电光火石之间,林晏清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汁,作势要喝,手腕却“不小心”一抖,那勺汤汁大半泼洒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布上!
“哎呀!”她低呼一声,连忙放下汤匙,拿起帕子擦拭。
“王妃没事吧?”身旁的康王妃关切地问道。
“无妨,只是手滑了。”林晏清歉然一笑,看着桌布上迅速晕开的油渍,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可惜了这鲜美的汤汁。”
她这番举动,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只当是个小意外。林晏清顺势将那碗寿面推到一边,对侍立的丫鬟道:“这面有些烫,先放着吧。”
她并未食用寿面。
宴席继续进行,气氛热烈。林晏清心中却紧绷着一根弦,暗中留意着其他人的状况。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坐在她斜对面的一位老夫人忽然捂着肚子,脸色发白,额头上渗出冷汗。
“哎呦……我这肚子……”老夫人呻吟出声。
紧接着,又有几位宾客相继出现了类似症状,腹痛、恶心、头晕!
席间顿时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
“是吃坏东西了吗?”
“快传太医!”
康王妃也吓住了,连忙吩咐下人请府医,并安抚宾客。
林晏清心中冰冷,果然!那寿面真的有问题!她立刻起身,走到那位症状最严重的老夫人身边,一边示意丫鬟帮忙搀扶,一边快速检查她面前的食物残渣。除了寿面,老夫人还用了些别的菜肴,但症状如此集中和剧烈,问题最大的嫌疑,还是那碗寿面!
府医很快赶来,初步诊断是中了某种能引起急性肠胃不适的药物。康王府立刻封锁了厨房和所有经手食物的人员。
混乱中,林晏清敏锐地注意到,柳依依虽然也面露惊慌,但她那双眼睛深处,却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得意和……期待?她在期待什么?期待自己也中招?还是期待这场混乱?
太医也被请来了,仔细查验了剩余的食物和几位病患的情况,最终确认问题出在熬制寿面汤底的一味提鲜的菌菇上。那菌菇本身无毒,但与另一种常见的香料(恰好是康王府厨房常用的)混合后,经特定温度长时间熬煮,会产生微量毒素,导致食用者急性肠胃不适。
结论是——意外。是厨子不小心将两种食材搭配错误导致的意外。
真的是意外吗?林晏清心中冷笑。那汤底里极淡的苦涩气味,绝非两种普通食材混合就能产生的。这分明是有人刻意添加了某种催化剂,加剧了毒素的产生!
然而,没有证据。厨房人多手杂,熬制汤底过程复杂,根本无法查出是谁动了手脚。康王府只能自认倒霉,严惩了负责汤底的厨子,并向受害宾客赔罪。
一场好好的寿宴,最终在混乱和惶恐中草草收场。
回府的马车上,林晏清靠在萧煜怀里,只觉得身心俱疲。对方的手段越来越没有底线,连康王妃的寿宴都敢下手,简直是丧心病狂!
“查!给本王彻查康王府今日所有进出人员,尤其是厨房相关!”萧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还有那个柳依依,给本王盯死了!”
“王爷,此事恐怕查不出什么。”林晏清轻声道,“他们既然敢做,必然早已扫清了痕迹。柳依依……恐怕也只是一枚被推到前台的棋子。”
萧煜将她搂紧,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本王知道。但他们越是疯狂,露出的破绽就越多。这一次是康王府,下一次不知又是何处。我们必须更快,更狠,在他们造成更大伤害之前,将他们连根拔起!”
林晏清点点头,将脸埋在他胸前,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她感觉到腹中微微一动,仿佛那个小生命也在不安。她轻轻抚上小腹,在心中默念:宝宝别怕,娘亲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
第二天,秦川带来了调查结果。康王府厨房人员背景复杂,一时难以厘清。而柳依依在寿宴结束后,并未回柳府,而是去了一处不起眼的胭脂铺,停留了约莫一炷香时间。那胭脂铺的老板,经查,与之前那个“容嬷嬷”似乎有过间接接触。
线索依旧模糊地指向那个神秘的“容嬷嬷”和她背后的势力。
“看来,他们是要跟我们打持久战了。”林晏清揉着额角。
“那就看看,谁先耗不起。”萧煜眼神冰冷,“本王已加派人手,盯着所有可能与‘容嬷嬷’有关的据点。只要她再敢动,必叫她有来无回!”
然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风声,再次沉寂下去。京城仿佛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几日后,林晏清正在府中翻阅账册,管事嬷嬷前来禀报,说是王府后厨新来了一个帮厨的婆子,手艺不错,尤其擅长做一道开胃的酸梅汤,近日太妃胃口不佳,喝了那酸梅汤后,竟食欲大增。
“太妃喜欢便好。”林晏清随口应道,并未在意。
又过了几日,林晏清自己也觉得有些口中乏味,便吩咐小厨房也做一碗酸梅汤来。丫鬟端上来后,她喝了一口,酸甜适口,确实生津开胃。她正欲再喝,鼻尖却再次嗅到了一丝极淡的、熟悉的苦涩气!
这味道……与康王府寿面汤底的味道,以及之前被动过手脚的茶包中的气味,如出一辙!
她猛地放下汤碗,心脏骤缩!对方的手,竟然已经伸到了宸王府的内部厨房!目标是太妃,还是……她?
“这酸梅汤是谁做的?”林晏清声音冷冽。
丫鬟吓了一跳,忙道:“是……是新来的那个刘婆子。”
“把她带来!还有,这酸梅汤,立刻拿去给秦川查验!”林晏清压下心中的惊骇,迅速下令。
那刘婆子被带来时,还一脸茫然,直到秦川查验出酸梅汤中被加入了微量能影响食欲、长期服用会损伤脾胃的药材时,她才吓得瘫软在地,哭喊着说是有人给了她银子,让她在给太妃和王妃的饮食里悄悄加一种“开胃的香料”,她根本不知道那是药!
又是同样的套路!利用无知的下人,投放慢性药物!
林晏清看着那哭天抢地的刘婆子,心中一片冰寒。这宸王府,竟也成了筛子一般!她深吸一口气,对萧煜道:“王爷,府里……需要彻底清理一番了。”
萧煜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紧紧握住林晏清的手,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杀意:“好!很好!本王倒要看看,这王府里,还藏着多少吃里扒外的蛀虫!”
一场针对宸王府内部的大清洗,悄然展开。而林晏清知道,即便清除了内部的钉子,外部的敌人依旧虎视眈眈。这场旷日持久的暗战,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她抚着尚未显怀的小腹,眼神却愈发坚定。为了守护她在意的一切,她必须变得更加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