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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纤云被彻底禁足静心苑,如同折翼之鸟,再难掀起风浪。李玉薇也被悄无声息地送回了江南,王府似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平静。太妃经此连番打击,精神越发不济,将府中大小事务几乎全权交给了林晏清,自己则潜心礼佛,很少过问外事。

林晏清乐得清静,将更多精力投入到王府产业的管理中。她规划的山地已开始引种果树和药材,“手工小组”的编织品和“饮子铺子”的饮品在京中越发受欢迎,甚至有了些名气,连带着王府的进项也增加了不少。她偶尔入宫给太后请安,或是参加一些必要的宗亲宴饮,举止从容,气度沉稳,渐渐在京中贵妇圈站稳了脚跟,再无人敢因她过往的“孤女”身份而轻视她。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日,林晏清正在查看新一批果苗的长势图,门房送来了一封帖子,是安阳长公主府发出的,邀请各府女眷于七夕之夜,前往长公主别院参加乞巧灯会。

七夕乞巧,是女儿家的重要节日,穿针乞巧、礼拜织女、放河灯祈福,热闹又风雅。安阳长公主身份尊贵,她的帖子,林晏清自然不能推辞。

她拿着帖子,沉吟片刻。自从端阳竞渡和翰林府事件后,安阳长公主对她态度颇为微妙,既有几分欣赏,又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这次七夕灯会,不知是否又会生出什么事端。

七夕当晚,长公主别院张灯结彩,丝竹悦耳。庭院中设了香案,供奉瓜果,女子们三五成群,或对月穿针,或在水边放灯,笑语盈盈。

林晏清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很是热闹。她看到了不少熟面孔,也见到了一些生面孔。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贺兰筝也来了,她今日未着骑射服,换了一身藕荷色的襦裙,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柔,正与几位武将家的小姐站在一处说话。见到林晏清,贺兰筝目光微顿,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态度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安阳长公主见到林晏清,热情地招呼她过去,拉着她的手笑道:“王妃如今可是大忙人了,难得见你一面。今日可要好好玩玩,莫要再被那些俗务缠身。”话语间带着亲近,仿佛之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

林晏清笑着应了,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乞巧活动开始,众女在月光下对着绣花针穿线,比试谁的手更巧。林晏清于此道不算顶尖,但也顺利穿过,不算出彩,也未丢脸。接着是礼拜织女,众人依次上前焚香祝祷。

轮到林晏清时,她虔诚地上香,心中默祷,愿王府安宁,愿与萧煜携手白头。起身时,她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一位穿着鹅黄衣裙、面容秀雅的陌生小姐,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似乎有些复杂。那小姐见她望来,立刻垂下眼眸,转身融入人群。

林晏清心中微动,觉得那小姐有些眼生,但并未多想。

礼拜完毕,便是最受期待的放河灯环节。别院后有一弯活水小溪,此时水面上已经漂浮着不少莲花状的河灯,烛光摇曳,顺流而下,如同星河落凡间,美不胜收。

丫鬟们奉上早已准备好的空白河灯和笔墨,供小姐们写下心愿放入灯中。林晏清也拿起一支笔,正思索着写些什么,方才那位鹅黄衣裙的小姐袅袅婷婷地走到她身边,声音柔婉:“可是宸王妃?小女姓周,家父是光禄寺少卿。久闻王妃风采,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光禄寺少卿周家?林晏清略有印象,是个不太起眼的清流官宦之家。她客气地回应:“周小姐过奖。”

周小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和仰慕:“王妃管理王府、经营产业,事事妥帖,堪称我等女子典范。不知小女可否有幸,向王妃请教一二?”她态度谦卑,言辞恳切,让人难以拒绝。

林晏清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周小姐客气了,不过是些寻常事务,谈不上请教。”

周小姐却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亲近她,跟在她身边,一边放着河灯,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些京中趣闻,或是请教些针线、品香之类的雅事,态度十分恭顺。林晏清偶尔回应几句,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听着,观察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周小姐。

放完河灯,众人回到庭院中享用茶点瓜果,观看府中豢养的杂耍艺人表演,气氛轻松愉快。周小姐依旧跟在林晏清身侧,显得十分依恋。

就在这时,别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声,似乎还夹杂着女子的惊呼!

“怎么回事?”安阳长公主蹙眉问道。

一个护卫匆忙进来禀报:“回长公主,是……是贺兰小姐的马不知为何受了惊,在别院外狂奔,差点撞到人,幸好被控制住了,贺兰小姐似乎受了些惊吓。”

贺兰筝的马受惊?林晏清心中一跳,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周小姐,只见她脸上也适时地露出惊恐之色,用手帕掩住嘴,喃喃道:“天啊……太可怕了……”

安阳长公主连忙吩咐人去查看贺兰筝的情况,并安抚受惊的宾客。

然而,没过多久,那名护卫去而复返,脸色更加难看,手中还捧着一截断裂的、颜色鲜艳的丝绸流苏。

“长公主,”护卫跪地禀报,“属下等在安抚惊马时,在马鞍缝隙里,发现了这个……这流苏,似乎……似乎是女子衣物或饰物上的……”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那截流苏吸引。那流苏颜色是鲜亮的杏子黄,质地是上好的冰蚕丝,一看就非寻常之物。

安阳长公主接过流苏,仔细看了看,脸色沉了下来:“这流苏……本宫瞧着,倒有几分眼熟……”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位女眷的衣衫和佩饰。

林晏清心中猛地一沉!她今日穿的,正是一身杏子黄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而她的裙裾和袖口,恰好装饰着同色同质的冰蚕丝流苏!

果然,不少人的目光,已经隐晦地投向了林晏清,带着惊疑和探究。贺兰筝的马受惊,马鞍里发现了宸王妃衣裙上的流苏?这未免太过巧合!

周小姐在一旁适时地低呼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晏清,又赶紧低下头,仿佛不敢多看。

安阳长公主拿着那截流苏,走到林晏清面前,语气凝重:“王妃,这流苏……你可认得?”

林晏清看着那截与自己衣裙上几乎一模一样的流苏,面色平静无波。她知道,又一个针对她的陷阱已经张开。这流苏的出现,无非是想将贺兰筝惊马的罪名,扣到她的头上!是报复端阳竞渡的“推人”之嫌?还是新一轮的构陷?

“这流苏,确实与本妃今日所衣裙饰相似。”林晏清坦然承认,随即话锋一转,“不过,长公主殿下,冰蚕丝虽珍贵,但京中能用得起的官宦之家也不在少数。单凭一截流苏,似乎难以断定就是本妃之物。更何况,本妃与贺兰小姐近日并无龃龉,为何要冒险去动她的马?此举于我有何益处?”

她逻辑清晰,反驳得有理有据。

安阳长公主沉吟着,也觉得此事蹊跷。宸王妃如今地位稳固,实在没有理由去招惹贺兰筝这个武将之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贺兰筝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她看了一眼那截流苏,又看向林晏清,冷声道:“我的马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寻常动静根本惊扰不了它。除非是有人用了特殊的手段,或者……是它熟悉又厌恶的气味靠近。”

她这话,意有所指。

周小姐忽然怯怯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听见:“方才……方才放河灯时,我好像……好像看到王妃的裙摆,被旁边的树枝挂了一下……会不会是那时候……”

她这话,看似是在为林晏清找理由开脱,实则是在暗示林晏清的流苏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挂掉,并被不知情的人捡到,利用来陷害她。但这“不知情的人”是谁?她没说,却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林晏清心中冷笑,终于图穷匕见了!这位周小姐,恐怕才是今晚这场戏的真正主角!先是以仰慕之名接近,降低她的戒心,再在关键时刻“不经意”地提供“线索”,将嫌疑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好精妙的算计!好深沉的心机!

“周小姐真是心细如发。”林晏清看向周雨柔,目光平静却带着压力,“不知周小姐可曾看清,是哪处的树枝?本妃也好去确认一下,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的‘证据’。”

周雨柔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低下头,绞着帕子:“我……我当时也没太看清,只是恍惚瞥见……许是……许是看错了也未可知……”

她开始退缩了。

贺兰筝却不管这些,她走到林晏清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王妃,我只问你一句,此事,与你有关吗?”她性格直爽,不喜欢拐弯抹角。

林晏清迎上她的目光,坦然无惧:“与我无关。我林晏清行事,向来光明磊落,还不屑用这等下作手段。”

两人目光对视片刻,贺兰筝从她眼中看到了清澈与坚定。她想起端阳时林晏清救她的情景,又想到苏婉茹和柳纤云的种种,心中已然有了判断。

“好,我信你。”贺兰筝干脆利落地说完,转身对安阳长公主道,“长公主殿下,此事恐怕另有蹊跷,仅凭一截流苏,难以定论。惊马之事,我会自行调查清楚。”

她选择相信林晏清,并且将调查权揽到了自己身上。

安阳长公主见状,也松了口气,她也不愿在自己的宴会上闹出难以收场的事情,便顺势道:“既然贺兰小姐如此说,那此事便暂且如此。这流苏,本宫先收着。今日是乞巧佳节,莫要让这些小事扰了诸位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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