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夙宵本想在神兵坊等朱温睡醒,结果他睡了个昏天暗地,根本就没有醒来的意思。
本意是想见证他造出第一把真正能用的连弩。
无奈,他又不会木工活,按图索骥也做不出来。
本想带着小德子就此回宫,才到城门口,却突觉一阵心绪不宁。
驻足想了想,扭头望向莲花峰方向。
“小德子,你便在此候着,朕去去就回。”
话音刚落,人已远去。
小德子张着嘴,举着手,自古望君空余恨。
为了不让‘此恨绵绵无绝期’,小德子决定绝不能放过师父吴承禄。
半下午时光匆匆而过,天色擦黑时。
陈夙宵先一步到了城门口,带着喝了半天西北风的小德子回宫去了。
随后不久,影一恢复本来面貌,出现在御书房。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陈夙宵明知故问。
“回陛下,过程有波折,但幸不辱命!”
“看来,事成了?”
影一低下头:“可惜,属下没能留下伤了赤练的罪魁祸首。”
陈夙宵双眼微眯:“你见过他了?”
“是!属下不是他的对手,只好给他下了点小手段,不过也难不住他。”
陈夙宵瞧了他一眼,问道:“你受伤了?”
“小伤,无碍。”
陈夙宵点点头,换了个话题,道:“说说那个人。”
“是个和尚,蒙着脸,武器是一把九环鬼头大刀。”
“蒙脸的和尚,有意思,大觉寺里最不缺的就是和尚。不过嘛,朕的贤王爷身边,也有一位和尚,该不会就这么巧吧。”
影一闻言,不见惊讶,反而道:“那要不是属下去探一探贤王?”
“不必了。”陈夙宵摆摆手:“如今,朕反倒期待他出手了。”
影一不解:“陛下何不直接杀了他,永绝后患?”
陈夙宵叹了口气:“你当朕不想,朕已经背负了弑兄的骂名,如果再背上杀弟的罪名,这天下人还不知道怎么说朕呢。”
影一哑然:“主上以往可不在意这些。”
他没说“陛下”,不过是在怀念往昔时光。
原主还是夜王时,可没见他在乎过名声。心狠手辣,行事果决,否则也坐不上龙椅。
奈何这两年为情所因,束手束脚,反倒让陈知微得了势。
陈夙宵微一愣神,随即洒然一笑:
“朕确实可以不用在意,不过,朕还是想让他死的其所。”
陈知微身边有个连不归老道都奈何不了的法严和尚,他可不想把影卫派去送死。
况且,他心里莫名也有一丝执念。
原主是被陈知微钉在暴君的耻辱柱上,挟天下大势杀之。
如今,他来了,便想让他也尝尝众叛亲离,人人喊打,唯一死尔的感觉。
影一沉默,他只是死士。
偶尔提下建议还行,但若妄图左右主子的想法,那是万万不能的。
见他不说话,也不准备走。
“你还有事?”
“回陛下,此次功成,全赖皇后娘娘临危不乱。”
陈夙宵讶然:“你在为皇后请功?”
“属下不敢,只是觉得应该让您知道。”
“那行,朕知道了。”陈夙宵好奇的打量了他几眼。
“你先回一趟影谷治治伤,既已拿下大觉寺,那就想办法找到十九,三十和四十二,把他们带回影谷。”
“属下明白。”影一黯然。
“陛下,老八死了,是那个和尚杀的。”
陈夙宵叹了口气:“血债终将会血偿,他们不会白死!”
恰在此时,小德子捧着个托盘,含胸弓身,小心翼翼走到龙案旁。
“陛下...”
陈夙宵扭头瞥了他一眼,下一刻,目光落在托盘中的物件上,顿时就变了脸色。
早朝时,小德子就被群臣喊住,留下了片刻。
没想到这么快就叛变了。
小德子一看陈夙宵脸色不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陛下,奴才不是有意要为难您,实在是...实在...”
陈夙宵敲了敲龙案:“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说吧,是他们威胁你了?”
小德子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陛下,奴才人微言轻,诸位大人没必要威胁奴才。他们...他们是要威胁陛下您呐。”
呃......
“说,发生了何事?”
小德子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陈夙宵,道:“礼部陆尚书带着百官请命书,正在殿外求见。”
“百官请命书?”
陈夙宵都惊呆了,再看小德子捧着的托盘里,绿牌上清一色写着徐砚霜的名字。
陆观澜为了徐陆两家,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况且,他陈夙宵还没法拿这件事来责罚陆观澜。
“去,让他滚蛋,朕明日还要去选秀女,今晚想早些休息。”
小德子弱弱道:“陛下,陆尚书说秀女要等到后日才能完成集结,大后日方能入宫。”
陈夙宵深吸一口气,还不等再寻个借口,就见陆观澜弯腰弓身,双手捧着一个卷轴,高举过头顶,就这么明晃晃的闯了进来。
“老臣陆观澜,参见陛下!”
陈夙宵有些哭笑不得,他奶奶的,前世朝九晚五,人生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现在是皇帝,难不成还要受人摆布?
“啊~~都这么晚了,陆卿不在家里含饴弄孙,跑来闯朕的御书房作甚。”
“陛下,老臣是受百官所托,代表陈国子民写下这份请命书,请陛下过目。”
小德子目光游移,见陈夙宵没有发怒的意思。于是,放下托盘,从陆观澜手里接过卷轴。
回到龙案旁,在陈夙宵跟前小心翼翼将之展开。
第一眼所见,是密密麻麻,形状大小不一的鲜红的私印。
其下才是一笔一划,诉说各种大道理的催生文书。
“陛下承天命御极,江山社稷如参天古木,惟愿根脉绵延,开枝散叶。臣等伏请广衍皇嗣,使宗庙有托,此乃上安祖宗、下定万民之根本也。”
“《礼》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今四海升平,然东宫虚位日久,臣等夜观星象,紫微垣辉光稍黯。乞望陛下以社稷为重,早延皇嗣,则万民幸甚!”
“臣等冒死谨奏:储君乃国本也。昔太祖即位即立太子以固人心。今外有藩邦窥伺,内需朝局安定,惟愿陛下速充后宫,雨露均沾,则国本坚如磐石。”
......
文采斐然,句句如真知灼见。
仿佛他身为皇帝,不赶紧生一群孩子,就是罪大恶极。
“陛下。”小德子试探着喊了一声。
陈夙宵缓缓收起卷轴,珍而重之放在龙案一侧。
“陆卿不愧为礼部尚书,笔力雄厚,令朕叹服。”
陆观澜抬起头,陛下啊,您倒是看内容啊,夸我笔力算怎么回事?
小德子适时的重新捧起托盘。
陈夙宵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抓起一块小绿牌就走。
陆观澜一看,顿时满脸喜气,“咚”的一头磕在地板上:
“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