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手术定金，我和陈强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了会儿。走廊里人来人往，脚步声、说话声混在一起，特别吵。陈强掏出烟，想抽一根，又想起这是医院，只能又塞回口袋里。
他叹了口气，看着我说：“现在钱凑了一部分，但后续还有康复费。我弟那边……是不是该让他也出点？毕竟我爸也是他的爹。”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陈强会主动提这事。之前不管小叔子陈磊多过分，陈强都护着他，总说“他还小，不懂事”。现在主动说让陈磊出钱，看来他是真觉得压力大了。
我点了点头：“肯定该让他出。爸这次手术要花不少钱，后续还要康复，咱们俩根本扛不住。他作为儿子，不能一点责任都不担。”
陈强摸出手机，翻到陈磊的号码，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几秒才按下去。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
“喂，哥，啥事啊？我正忙着呢。”陈磊的声音懒洋洋的，还带着点不耐烦，听着就不像在忙正事。
陈强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和：“你在哪呢？爸住院了，你知道吗？”
“住院？咋了？前两天我还跟他打电话，他不挺好的吗？”陈磊的声音没什么变化，还是漫不经心的。
我在旁边听着，心里有点生气。自己的亲爹住院了，他居然一点都不着急，还这副态度。
陈强攥了攥手机，声音提高了点：“爸突发脑梗，现在在医院，明天就要做手术。手术费要12万，我跟你嫂子凑了半天，才凑够八万。你手里有钱吗？能不能先拿点出来，帮衬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陈磊的声音：“脑梗？这么严重啊……可是哥，我手里没钱啊。你也知道，我上个月刚换了工作，还没发工资呢。”
“没发工资？”陈强皱起眉头，“你上份工作不是结了工资吗？而且你前段时间还跟我炫耀，说赚了点外快，怎么会没钱？”
陈磊支支吾吾地说：“那点钱……我跟朋友合伙做点小生意，全投进去了。现在生意还没回本，我手里真没现钱。要不……你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想别的办法？”陈强的声音有点激动，“我跟你嫂子找亲戚朋友借了个遍，我岳父母也拿了钱。你作为儿子，一分钱都不出？爸平时最疼你，你就这么对他？”
“哥，你别这么说啊。”陈磊的声音也提高了，“我也想给钱啊，可我是真没钱。再说了，你是大哥，你多担点不是应该的吗？我现在压力也大，还要交房租，吃饭都快成问题了，哪有钱给爸治病啊。”
我在旁边听不下去了，伸手想把手机拿过来，陈强却摇了摇头，示意我别说话。
他压着脾气说：“就算你没那么多，少拿点也行啊。几千块，几百块都行，总不能一分不拿吧？这不是钱多少的事，是你的心意。”
“几千块也没有啊。”陈磊说，“我这个月房租还没交呢，房东都催好几次了。哥，你就别逼我了。等我以后有钱了，肯定给爸补上。”
“等你有钱？”陈强冷笑一声，“爸现在就要做手术，等你有钱了，还来得及吗？陈磊，你能不能有点良心？爸从小把你拉扯大，现在他生病了，你就这么推三阻四的？”
“我怎么没良心了？”陈磊也急了，“我不是不想管，是我真没能力管！你要是实在凑不够钱，就跟医院说，先欠着呗，或者找别人借。反正我是没钱，你爱咋咋地。”
说完，陈磊直接挂了电话。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特别刺耳。
陈强拿着手机，手都在抖。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然后把手机狠狠摔在椅子上。手机壳掉了下来，电池都快摔出来了。
“这混小子！这混小子！”陈强气得满脸通红，嘴里不停念叨着，“我怎么养了这么个弟弟！爸平时对他那么好，什么都想着他，现在爸生病了，他居然一分钱都不愿意出！”
我赶紧捡起手机，检查了一下，还好没摔坏。我把手机递给陈强，安慰他：“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也没用。他不愿意出，咱们也没办法。反正钱已经凑得差不多了，先让爸把手术做了再说。”
“可后续还有康复费啊！”陈强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双手抓着头发，“这一笔笔的钱，咱们俩怎么扛得住？我一个月工资才六千多，你要带孩子，也没法上班。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坐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后面的事再慢慢想办法。说不定等爸康复了，陈磊能良心发现，多少出点钱呢？”
陈强抬头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指望他？不可能。他从小就自私，眼里只有自己。以前爸身体好，能帮他，他还偶尔来看看。现在爸生病了，需要他出钱了，他肯定躲得远远的。”
正说着，病房门开了，婆婆走了出来。她刚才在病房里，肯定听到了陈强打电话的声音。她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刚哭过。
“妈，您怎么出来了？”我赶紧站起来，扶着婆婆的胳膊。
婆婆没说话，走到陈强面前，看着他：“刚才……是跟小磊打电话了？”
陈强点了点头，声音低了点：“嗯，跟他说了爸的事，让他出点钱。可他说没钱，还把电话挂了。”
婆婆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擦了擦眼泪：“小磊这孩子……从小就被我惯坏了，一点担当都没有。可他也不容易，刚换了工作，手里可能真没钱。你也别太怪他了。”
我听了这话，心里有点不舒服。陈磊都那样了，婆婆还在帮他说话。就算他真没钱，态度也好点啊，怎么能那么不耐烦，还直接挂电话？
陈强也皱起眉头：“妈，他不容易？难道我就容易吗？我现在要养着咱们一家，还要给爸凑手术费。他都三十岁了，也该承担点责任了。”
“我知道你不容易。”婆婆说，“可他毕竟是你弟弟。等他以后日子过好了，肯定会报答你的。现在爸生病了，咱们先把钱凑够，别因为这点事，伤了你们兄弟的感情。”
“伤感情？”陈强苦笑一声，“他都这么对我了，还有什么感情可言？妈，您就是太惯着他了，才把他惯成现在这个样子。”
婆婆没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默默流泪。我看着婆婆，心里也有点难受。她这辈子也不容易，拉扯两个儿子长大，现在老了，儿子们却因为钱的事闹得不愉快。
我赶紧打圆场：“妈，您别难过了。陈强也不是故意要怪小磊，他就是压力太大了。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爸好好做手术，其他的事，等以后再说。”
婆婆点了点头，擦干眼泪：“你说得对，先救爸要紧。钱的事，我再想想办法。我还有几个老姐妹，说不定能借点。”
“妈，您别去借了。”陈强赶紧说，“您年纪大了，跟人家借钱，多不方便。钱的事，我跟你嫂子会想办法的。您就在医院好好照顾爸就行。”
婆婆摇了摇头：“我也不能光看着你们俩受累。我去试试，能借多少是多少。”
说完，婆婆掏出手机，开始给她的老姐妹打电话。她打了好几个，要么说手里没钱，要么说要跟家里商量。最后，只有一个老姐妹愿意借两千块，说明天送过来。
婆婆挂了电话，有点失落：“唉，没想到这么难借。只借到两千块，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妈，两千块也不少了。”我赶紧说，“谢谢您。有这两千块，咱们后续的生活费就能松快点。您别自责了。”
陈强也点了点头：“妈，您能借到两千块，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剩下的钱，我们再想办法。您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婆婆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站起来，往病房走去：“我去看看你爸醒了没有。”
看着婆婆的背影，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儿子的事操心，还要去跟别人借钱。而小叔子陈磊，却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妈，一点责任都不担。
陈强叹了口气，看着我说：“你说，我怎么就有这么个弟弟？要是他能懂事点，咱们也不用这么累了。”
我拍了拍他的手：“别想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咱们现在只能靠自己。等爸康复了，咱们再跟陈磊好好谈谈。他要是还不愿意承担责任，以后咱们也别管他了。”
陈强点了点头：“嗯，只能这样了。走，咱们去看看爸。”
我们走进病房，看到公公已经醒了。他脸色还有点苍白，看到我们进来，想说话，却没力气。婆婆赶紧走过去，扶着他：“老头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公公点了点头，眼神看向陈强，又看向我。陈强赶紧走过去，握着公公的手：“爸，您别担心，手术费已经凑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做手术。您肯定能好起来的。”
公公张了张嘴，声音很轻：“钱……别……别太为难……”
“爸，您别担心钱的事。”我赶紧说，“我们已经凑够了，您好好养病就行。等您好了，咱们一家人还跟以前一样，一起吃饭，一起聊天。”
公公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又睡着了。医生说他现在需要多休息，不能太劳累。
我们轻轻走出病房，怕打扰公公休息。走廊里还是很吵，但我们的心情却平静了一点。不管怎么说，公公醒了，手术费也凑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做手术。只要手术顺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强看了看时间，已经中午了：“你还没吃饭吧？我去楼下买点吃的，你在这等着，别走开。”
我点了点头：“好，你快去快回。顺便给妈也带一份。”
陈强走后，我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家属匆匆忙忙地跑着，有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的表情。我突然觉得，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身体健康。只要身体好，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没过多久，陈强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三份盒饭。他把盒饭递给我和婆婆：“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接过盒饭，打开一看，是番茄炒蛋和青椒肉丝，还有一份米饭。虽然很简单，但在这个时候，能吃上一口热饭，已经很满足了。
我们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吃着饭。没人说话，只有咀嚼的声音。吃完饭，陈强把垃圾扔了，然后说：“妈，下午您回家休息一下吧，晚上我来守着爸。您年纪大了，熬夜身体受不了。”
婆婆摇了摇头：“我不回去，我就在这守着他。他要是醒了，看不到我，会担心的。”
“妈，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爸的。”陈强说，“您要是累了，可以在旁边的椅子上眯一会儿。晚上我再来换您。”
婆婆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就在这眯一会儿，有什么事你赶紧叫我。”
说完，婆婆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她肯定是累坏了，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好好休息。
我和陈强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我们坐在旁边，看着婆婆，也看着病房里的公公。虽然未来还有很多困难，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互相扶持，肯定能度过难关。
下午的时候，我的朋友林娜把两万块转过来了。我收到转账提醒，赶紧告诉陈强。陈强听了，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太好了！有了这两万块，后续的康复费也能凑一部分了。真得好好谢谢你这个朋友。”
我点了点头：“等以后咱们有钱了，一定要好好请她吃饭。她这次可帮了咱们大忙了。”
就在这时，陈强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小叔子陈磊打来的。陈强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喂，哥，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挂你电话。”陈磊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客气多了，“我刚才跟朋友商量了一下，他愿意借我五千块。我明天给你们送过去，你看行吗？”
陈强愣了一下，没想到陈磊会主动打电话来，还说要借五千块。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说：“行，明天你送过来吧。直接送到医院来。”
“好，明天我一早就过去。”陈磊说，“哥，爸做手术的时候，我会去医院陪他的。你别太担心了。”
挂了电话，陈强有点疑惑：“他怎么突然愿意出钱了？难道是良心发现了？”
我笑了笑：“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只要他愿意出钱，就是好事。说不定他是怕咱们以后不帮他了，所以才愿意出点钱。”
陈强点了点头：“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只要能拿到钱就行。明天他来了，咱们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知道陈磊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至少他愿意出五千块了。这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不管怎么说，多一笔钱，我们的压力就小一点。
晚上的时候，陈强让我先回家，他留在医院守着公公。我本来想留下来，但陈强说儿子还在家，需要我照顾。我想了想，也对，儿子还小，不能离开我太久。
我跟婆婆和陈强说了一声，就回家了。路上，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钱已经凑够了，明天公公就做手术。我妈听了，也放心了，让我好好照顾自己和儿子，有什么事随时给她打电话。
回到家，儿子已经睡着了。我妈坐在客厅里，等着我回来。她看到我，赶紧站起来：“怎么样？医院那边没事吧？你吃饭了吗？”
我摇了摇头：“医院那边没事，爸已经醒了，明天就做手术。我还没吃饭，有点累。”
我妈赶紧去厨房给我热饭：“你先坐着歇会儿，我给你热碗粥。你今天肯定累坏了。”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熟睡的儿子，心里觉得特别温暖。虽然遇到了难事，但有家人和朋友的帮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相信，只要我们一家人互相扶持，再难的日子也能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