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顾家老宅的雕花窗棂，落在八仙桌的青花瓷瓶上——瓶里插着上周末安安亲手插的花，玫瑰蔫了两瓣，小雏菊却依旧精神，歪歪扭扭地朝着光的方向。
顾沉舟坐在红木椅上，指尖摩挲着桌沿的木纹，鼻间萦绕着老宅特有的樟木香气。他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眼底的红血丝被刻意掩饰在镜片后，但握着文件袋的手，指节却泛着不易察觉的白。
“沉舟，泽宇他……真的做了那种事？”大伯父顾明山坐在对面，手里的搪瓷杯晃了晃，茶水溅出几滴在桌布上，“他从小就淘，但心眼不坏，怎么会背叛顾家？”
苏晚端着刚泡好的茶走过来，把杯子放在大伯父面前，轻声道：“大伯父，我们也不愿相信，但证据确实指向泽宇。”她拉开椅子坐下，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U盘，“这是技术部在核心机房的隐蔽角落找到的，上面有泽宇的指纹，里面存着完整的核心数据备份，时间正好是股价暴跌前一周。”
“指纹？会不会是误会？”顾明山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经常来公司给我送东西，说不定是不小心碰到的。”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顾泽宇低着头走进来，看到屋里的人，脚步顿了顿，眼神躲闪：“大伯，哥，苏晚姐，你们找我回来干嘛？公司那边还有事要处理……”
“处理什么？处理你泄露数据后，怎么跟竞争对手分赃吗？”顾沉舟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沉寂，没有怒吼，却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顾泽宇猛地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梗着脖子反驳：“哥，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泄露数据了？你是不是因为公司出事，找不到替罪羊，就想往我身上推？”
“推你？”顾沉舟把文件袋扔在桌上，里面的转账记录和聊天记录散了出来，“你用你女朋友的账户收了林浩三百万，聊天记录里清清楚楚写着‘数据已发，尾款尽快’，这也是我推你的？”
顾泽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目光扫过那些纸页，手脚都有些发软：“那……那是林浩借我的钱！我们是朋友，他周转不开，我帮他一把怎么了？”
“借你钱，需要深夜潜入核心机房？借你钱，需要让你复制顾氏的核心技术？”苏晚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戳中要害，“泽宇，上周三晚上，你用大伯父的备用门禁卡进了技术部，监控拍得明明白白。还有地下车库那次，你拦住我，说‘再查下去，让你和安安不得安宁’，这些你都忘了吗？”
提到安安，顾泽宇的眼神明显松动了，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顾明山看着侄子失魂落魄的样子，手重重拍在桌上：“泽宇！你说实话！是不是真的做了？”
“我……”顾泽宇的肩膀垮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我就是不甘心！哥你从小就优秀，爷爷疼你，公司里所有人都服你，我不管怎么努力，都只能活在你的影子里！林浩说，只要我把数据给他，他就帮我成立新公司，让我也能抬起头做人！”
“抬起头？”顾沉舟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用背叛家族、毁掉几百号员工生计的方式抬起头？你觉得这样的头，抬得安稳吗？”他想起那些天，员工们在公司熬夜加班，有人抱着孩子在茶水间哭，说怕失业养不起家；想起安安半岁发烧时，他抱着孩子在医院走廊开视频会，一边听着女儿的哭声，一边应对投资人的质问——那些两难的煎熬，全是拜眼前这个人所赐。
“我当时鬼迷心窍了！”顾泽宇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我看着你每天风光无限，看着苏晚姐对你言听计从，我嫉妒！我也想证明自己，不想一辈子被人说‘你是顾沉舟的堂弟’！”
“傻孩子！”顾明山叹了口气，眼圈红了，“我们从来没拿你跟沉舟比过！你是你，他是他，顾家的产业，本来就有你的一份，你何必走歪路？”
顾沉舟看着蹲在地上的堂弟，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小时候，泽宇总跟在他身后，爬山时摔了跤，哭着喊“哥扶我”；过年时，把长辈给的红包偷偷塞给他，说“哥比我需要钱”。那些温暖的片段，和眼前的背叛重叠在一起，像一根刺扎在心上。
“泽宇，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承担。”苏晚轻声开口，“你现在主动把事情说清楚，配合警方调查，争取从轻处理，大伯父也能安心。你给安安寄的小熊，她很喜欢，每天抱着睡觉，还说要等叔叔回来，陪她插花花。”
提到那只手工小熊，顾泽宇的哭声更大了：“我对不起安安……对不起大伯，对不起哥……”
“事到如今，说对不起没用。”顾沉舟的语气缓和了些，“我已经联系了律师，你主动自首，交代清楚所有事情，我会帮你照顾大伯父，也会告诉安安，她的叔叔只是暂时去‘修行’了，等出来了，还是那个疼她的叔叔。”
顾泽宇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顾沉舟：“哥，你还愿意原谅我吗？”
“原谅需要时间，但家族的底线不能破。”顾沉舟摇摇头，“等你真正悔改了，顾家的门，还为你开着。”
顾明山拍了拍顾沉舟的肩膀，哽咽道：“沉舟，谢谢你……是我没教好泽宇。”
“大伯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顾沉舟扶住他的胳膊，“泽宇还年轻，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当天下午，顾泽宇跟着律师去了公安局自首。消息传到顾氏集团，积压在员工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去。
顾沉舟回到公司时，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高管，还有几位投资方代表。
“顾总，泽宇自首的消息我们已经知道了。”投资方代表王总率先开口，脸上带着赞许的笑容，“您能在亲情和原则之间守住底线，让我们看到了您的担当，也让我们对顾氏更有信心了。”
“王总过奖了。”顾沉舟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技术泄露的隐患已经清除，我们重新组建了技术安全团队，后续会加强内部管理。关于长期合作协议，不知道贵方现在是否有定论？”
“当然有。”王总推过来一份签好字的协议，“我们已经决定，不仅要签订长期合作，预付款也按照之前承诺的，提高到50%。”他顿了顿，笑着补充，“说实话，一开始我们确实犹豫过，但苏小姐跟我们提到，您在公司最艰难的时候，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却还坚持早起给孩子做早餐、陪孩子玩耍，从来不在家人面前露疲态。一个能把家庭和事业平衡得这么好的人，值得我们托付信任。”
顾沉舟看向坐在身边的苏晚，她眼底带着笑意，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他忽然想起，那些天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所有的坚持和隐忍，都被她看在眼里。
散会后，高管们陆续离开，张副总走之前，犹豫着开口：“顾总，现在危机解除了，后续的工作节奏……”
“节奏要调整。”顾沉舟打断他，语气坚定，“从下个月开始，推行‘家庭日’制度。每个月第二个周末，全体员工带薪休假，不准加班，不准处理工作，必须回家陪家人。”
张副总愣了愣，随即露出笑容：“顾总，这太好了！之前大家跟着您连轴转，都好久没好好陪家人了。”
“以前我总觉得，做事业就要拼尽全力，甚至可以牺牲家庭时间。”顾沉舟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眼底满是感慨，“但经历了这么多，我才明白，事业是战场，家庭是摇篮。战场是为了守护摇篮，而不是让摇篮为战场牺牲。只有让大家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才能更有动力去打拼。”
他拿起手机，点开和苏晚的聊天框，看到她发来的照片——安安抱着那只手工小熊，坐在老宅的院子里，对着镜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顾沉舟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回复道：“晚上一起回老宅吃饭，告诉安安，家庭日我们去摘草莓。”
夕阳西下，顾沉舟和苏晚驱车回老宅。车窗外的风景渐渐染上暖橙色，苏晚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现在这样真好，公司稳住了，泽宇也得到了该有的结果，还有了家庭日。”
“嗯。”顾沉舟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以前我总以为，男人的担当是独自扛起所有风雨，现在才明白，真正的担当，是能在商场上披荆斩棘，也能在厨房里给家人做一顿早餐；是能守住事业的底线，也能护好家庭的暖意。”
车子驶进老宅的院子，安安听到声音，立刻从屋里跑出来，扑进顾沉舟怀里：“爸爸！妈妈！你们回来啦！”
顾沉舟抱起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安安，爸爸跟你说个好消息，以后每个月都有一天，爸爸和妈妈不上班，专门陪你玩，我们去摘草莓，去看小动物，好不好？”
“好耶！”安安欢呼起来，搂着顾沉舟的脖子蹭了蹭，“那我们现在就去摘草莓好不好？我想吃甜甜的草莓！”
“傻孩子，现在太晚了，明天再去。”苏晚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顾明山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晚饭时，餐桌上摆满了家常菜，安安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的趣事，顾明山给顾沉舟夹了一块红烧肉，轻声道：“沉舟，谢谢你，把顾家撑了起来，也把泽宇拉回了正途。”
“大伯父，这是我该做的。”顾沉舟笑了笑，看向苏晚，“也谢谢苏晚，一直陪着我。”
苏晚回以一笑，眼底满是温柔。
夜色渐浓，老宅的灯光暖融融的，映照着一家人的身影。顾沉舟看着桌上的饭菜，看着身边的亲人，心里忽然明白——所谓平衡，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在战场与摇篮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平。
这架天平，一端是事业的责任，一端是家庭的温暖；一端是披荆斩棘的勇气，一端是细水长流的守护。而他，终于让这架天平，稳稳地归位了。
往后的日子，他会带着这份领悟，在商场上坚守底线，在家庭里守护暖意，让战场稳固，让摇篮温暖，笃定前行，永不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