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袖站在偏殿门口，唐刀垂在身侧。她的目光落在陈默左臂外露的骨刺上，那几根暗灰色的刺尖微微颤动，表面有细密纹路，像是某种鳞片。她看得清楚，那些纹路和她肩胛骨上的龙纹走向一致。
她知道那是自己的原质残留。
就在刚才，她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微弱的共鸣，从陈默身上散发出来，频率和她的御气诀极其相似。这不是巧合。他在镜界中承受了机械触须的反噬，而那时她正全力催动龙血，气息冲天。一部分原质随着气流逸散，被他无意间吸收。
原来如此。
御气不是压制血脉，而是让内外之力共振。
她还没开口，一股压迫感突然从头顶压下。
空气变得沉重，耳边响起低频震动，像是无数齿轮在颅内转动。她的太阳穴开始胀痛，肩胛骨处的龙纹猛地一烫，整条经脉像被点燃。这是精神干扰，来自陈诡的机械手套。
“苏红袖。”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冷静得不像人类，“你母亲死于血崩，你本该是祭品。可你活了下来，还觉醒了龙裔血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咬住牙关，没有回应。
“暴戾因子已在你体内扎根。每一次使用力量，它都在吞噬你的理智。刚才那一战，你差一点就杀了陈默。你不记得了吗？你在幻象里挥刀砍向他，刀刃切开他的喉咙，血喷在你脸上……”
画面强行挤进脑海。
她看见自己站在血泊中，唐刀滴着血，陈默倒在地上，眼睛睁着。那不是幻觉，是系统模拟的记忆重构。但她能感觉到真假——真记忆里的血是温的，而幻象中的血是冷的。
她闭上眼，踏出一步。
脚底踩中地面一道裂痕，符文阵轻微震颤。她不再压制龙纹蔓延，反而将体内躁动的龙血往下沉，导入足底。气血翻涌，地面裂痕泛起微光，与她脚步同步震荡。
第二步落下，肩胛骨剧痛，龙角破开发髻生长而出，通体泛金。
第三步，她张口发出一声清啸。
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她周身旋转上升，形成气柱。衣摆翻飞，唐刀自动浮起，刀身浮现《镇魔八式》前四字：破军、贪狼、七杀、巨门。金光连成一线，缠绕在她手臂上。
陈诡的声音变了：“不可能……你才刚晋级序列4，怎么可能主动引导原质共振？”
苏红袖睁开眼。
她的瞳孔已变成竖瞳，映着血月的光。
气柱猛然扩张，化作龙卷。九道虚影在风中显现，每一头都生有龙首，盘旋环绕，发出无声咆哮。镜片封锁的空间被撕开一道口子，碎片如玻璃般炸裂坠地。
陈诡没有再说话。
但下一瞬，整个遗址上空浮现出数百个镜片投影。每一个画面都是她失控的模样：斩断队友的手臂、焚烧村庄、跪在母亲尸体旁嘶吼……最中央的一幕，是她举起唐刀，对准自己的心脏。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
她不怕战斗，不怕受伤，怕的是某一天真的变成怪物，亲手毁掉一切。
可现在，她不能退。
她盯着那个即将自刎的幻象，忽然向前走去。
不是躲避，是迎上去。
指尖划过投影表面，冰冷光滑，毫无实感。她抽出唐刀，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血滴落地，砸在一道残存的符咒上。
符文亮了。
真实的金色纹路从地面蔓延开来，与幻象中的灰白色截然不同。
她笑了。
“你说我是祭品？”她低声说，“那你搞错了。我不是谁的祭品，也不是你的实验数据。”
她抬起手，龙血顺着伤口流淌，渗入符文阵。
“我是苏红袖。”
话音落下的瞬间，龙卷再次暴涨。九头龙影合为一体，化作锥形气刃，直冲天际。所有镜片投影在同一时间碎裂，化作银尘飘散。
陈诡的身影终于显现。
他站在半空，白色实验服无风自动，单片镜框边缘裂开细纹。机械手套仍在运转，但频率明显紊乱。
“标记完成。”他说，“序列4‘龙裔御气’，具备独立突破信息封锁能力，列入深度研究目标。”
苏红袖没听他废话。
她握紧唐刀，御气灌注刀身，九字真言全数浮现。刀锋指向陈诡，脚下步伐未停。
对方抬手，最后一道镜框弹出六根机械触须，末端尖锐如针，直取她龙角根部。那里是原质汇聚的核心，一旦被抽离，轻则失去能力，重则当场暴毙。
她不闪不避。
唐刀横挡，金属碰撞声刺耳响起。触须被格开两根，其余四根依旧逼近。
她在最后一刻侧身，让过要害，同时将全身龙气压缩至右臂。肌肉绷紧，骨骼发出轻微脆响，皮肤表面浮现出半透明鳞片。
然后她出刀。
不是劈，不是斩，是刺。
刀尖带着压缩到极致的气旋，穿透第三根触须，顺势搅碎第四根。剩余两根撞上地面，炸出两道深坑。
她借力跃起，人在空中，龙卷再度成型，围绕她旋转上升。九头龙影重新凝聚，这一次全部张口，朝着悬浮的镜框中心冲击。
轰的一声。
镜框炸裂，只剩下边框残片悬浮空中。
陈诡后退三步，镜片后的电子眼第一次出现延迟闪烁。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正在消散的数据板，上面写着：“目标抗干扰指数超出预测值37.6%，建议升级捕捉方案。”
“你赢了一次。”他说，“但下次，我会带更多镜片来。”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开始淡化，融入残存的数据流中。
苏红袖落地时膝盖一软，单膝跪地。唐刀插进石缝，支撑住身体。她喘着气，额头全是汗，龙角金光渐弱，但仍未收回。
风还在吹，卷起碎石和灰烬。
她抬头看向穹顶裂缝，血月高悬。
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力气，但她清醒得很。她知道陈诡不会就此罢休，标记意味着追猎已经开始。可她也不再是那个只会逃避血脉的弃徒。
她慢慢站直，拔出唐刀。
刀身映着月光，九字金文缓缓隐去。
她低声说：“这次……是我自己醒的。”
远处，偏殿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上了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