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刚把蚕丝林的叶片浸得透亮,田埂上就飘起了孩童的笑声。阿桃蹲在月露草田边,指尖轻轻拂过一片泛着蓝晕的草叶,水珠顺着叶尖滚落,落在旁边穿粗布衣裳的孩童手心里——那孩子叫小石头,是上次误食瘴雾野果的村民阿柱家的小儿子。“阿桃姐姐,这露珠为啥会发光呀?”小石头举着满是晨露的小陶碗,碗底映出的淡蓝微光,正和禁阁方向飘来的寒月石光晕慢慢叠在一起。
阿桃笑着翻开随身带的《寒月谷守护录》,指着扉页上柳玄画的简易月露草图:“你看,这草吸了晨露和寒月石的灵气,就会变亮。以后你要是在山里看到草叶不亮了,就赶紧往有蚕丝的地方跑,知道不?”说话间,又有几个孩童围过来,有的捧着自家娘做的米糕,有的攥着刚编好的柳条筐,要帮阿桃给月露草浇水——自从母巢被除,周边村落的孩童总爱往寒月谷跑,把学守护的法子当成了最有趣的事。
谷口的联防祭坛前,热闹得像过节。西坡村的汉子们扛着块青灰色的大石碑,石碑上“众力守山”四个大字刚刻好,还沾着新鲜的墨汁,墨里混了细磨的蚕丝灰,是织娘们特意送来的——据说用这墨刻字,能让字迹经得住风雨,就像大家的约定一样牢固。四村的长老们围着石碑,老村长戴着老花镜,正一笔一划核对碑上的名字:“苏清寒、林砚、阿桃、阿禾……还有上次送草药种子的李猎户,可不能漏了。”旁边北沟村的药农突然指着石碑角落:“该把柳玄先生的名字也刻上,没有他的手札,我们哪能找到母巢的法子?”众人都点头,石匠立刻拿起凿子,在碑尾添上“柳玄”二字,刻痕里还嵌了一缕莹白蚕丝,与寒月石的光晕相映。
禁阁里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摊开的《寒月谷守护录》上。林砚正用细毛笔在“母巢破邪法”那页旁补注,笔尖沾的墨是用晨露调的,写出来的字迹带着淡淡的蓝。“上次缠石柱的蚕丝,得记着每季用晨露煮一次。”苏清寒从书架上取下柳玄的手札,那手札的封皮已经有些磨损,最后几页的字迹比前面潦草些——柳玄晚年手抖得厉害,却还是坚持把蚕丝养护的法子写下来,纸页上还能看到几滴陈旧的墨渍,像是当年不小心滴下的。她指着其中一行字对林砚说:“你看,柳玄先生还提了,月露草田要和桑苗轮种,桑苗的落叶埋在土里,能让草长得更壮。”
林砚刚把这行字补进守护录,窗外就传来织娘们的笑声。为首的张婶捧着块半人高的绣布,布角用红绳缠着,上面绣的场景活灵活现:左边是寒月谷的蚕丝林,叶片上的露珠用银线绣成,在阳光下闪着光;中间是四村的村民一起围着盘龙石柱,苏清寒举着蚕丝的模样用金线勾勒,格外醒目;右边是孩童们在月露草田边接晨露,小石头举着陶碗的憨态被绣得惟妙惟肖。“这布我们绣了半个月,各村的媳妇都上手了。”张婶把绣布递过来,又从怀里掏出块叠得整齐的丝帕,帕子中央绣着小小的寒月石图案,边缘缀着细蚕丝穗子,“阿桃这丫头心细,以后守护录就交给她,我们放心。”
阿桃接过丝帕时,指尖有点发颤。她捧着丝帕跑到禁阁东墙下,把《寒月谷守护录》轻轻放在寒月石旁——那光晕像是有灵性,慢慢漫过书页,在“母巢破邪法”的插画上停了停,又飘到阿桃写的批注上。插画里的盘龙石柱缠着红白蚕丝,周围的村民举着火把,阿桃当时画的时候,特意把每个村民的脸都画得带着笑。“柳玄长老,您看,我们没让您失望。”阿桃轻声说,回头时正好看到苏清寒和林砚在教村民编蚕丝挂件:西坡村的猎户王大叔正把编好的挂件系在箭袋上,那挂件是个小小的蚕丝结,里面裹了点月露草粉;北沟村的李大娘则拿着针线,把挂件缝在小孙子的衣襟内侧,嘴里还念叨着“这样出门就不怕瘴雾了”。
傍晚的风里带着蚕丝的清香和米糕的甜意。寒月谷的烟囱冒出袅袅炊烟,和西坡村、北沟村的炊烟在山间缠绕,像一条条柔软的丝线,把散落的村落连在一起。阿桃坐在祭坛旁的石阶上,从怀里掏出守护录,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她握着笔,先画了个小小的蚕丝结,然后写下一行行字:“寒月之护,非石之固,非丝之韧。是阿柱送的米糕,是张婶绣的布,是小石头碗里的晨露,是四村人一起举起的火把。人心相连,便如晨露润草,如蚕丝结网,一点一点,暖了山河,守了岁月。”
夜色慢慢漫过山头,寒月石的光晕从禁阁飘出来,先是绕着谷口的“众力守山”石碑转了一圈,把碑上的名字照得格外清晰,然后又飘向四村的方向,像是在巡视这片被守护的土地。苏清寒站在禁阁门口,望着远处的光晕,轻声对身边的林砚说:“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村落来学守护的法子?会不会有更多人握着守护录,把蚕丝缠上更远的山?”
林砚还没说话,远处就传来了孩童们的欢呼声。只见田埂上亮起了一串小小的灯光,那是孩子们举着蚕丝灯在跑——灯架是用桑枝做的,灯面蒙着薄蚕丝,里面的灯芯浸过晨露,发出柔和的蓝白光。灯光连成一条长长的线,从寒月谷的田埂,一直延伸到西坡村的村口,像一条温柔的河,漫过了长满月露草的山野,也漫向了更远、更安稳的明天。阿桃看到这一幕,赶紧在守护录的最后添了一句:“今日,见蚕丝灯成河,暖透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