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寒月泉水浇在婉居窗台的寒月草上时,阿苗特意多留了心——指尖捏着瓷瓶倾斜,清澈的泉水顺着叶片边缘滑落,渗进盆土的瞬间,土面竟泛起一层极淡的蓝光,像被唤醒的灵气。不过半日光景,那株草就变了模样:原本蜷缩的嫩黄新芽舒展成卵形的淡绿叶片,叶面上凝着一层薄薄的光膜,连周围盆土缝隙里,都钻出了几株针尖大的青草芽,透着勃勃生机。
阿苗蹲在窗台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寒月草的叶片,微凉的触感带着一丝温润,她忍不住笑出声:“比我想象中管用多了,要是把泉水洒在谷里以前的旧蛊区,说不定那些光秃秃的地方,也能彻底长回草木。”
林砚正坐在桌边擦拭苏婉留下的铜壶,壶身的月纹被擦得发亮,闻言抬头看向窗台,目光落在那抹淡绿上,眼底满是暖意:“正好昨天的地图上,除了寒月泉,还标着草圃的方向,就在泉眼西侧的缓坡,说不定母亲当年就是用泉水培育寒月草的。”
两人说走就走,这次没带太多东西,只揣着两个空瓷瓶和悬浮的铜铃——铜铃的蓝光比之前更柔和,像盏小小的灯笼,悬在两人身前引路。顺着前一日的竹径往谷北去,沿途的景致又添了几分鲜活:之前枯萎的灌木丛冒出新绿,竹丛间的野兔多了几只,正围着一丛嫩草啃食,见了他们也只是抬抬头,便继续低头觅食。
路过之前蛊母藏身的裂缝时,阿苗突然停步。林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愣了愣——原本被青藤蔓遮住的洞口,如今竟爬满了淡紫色的牵牛花,花瓣上沾着的晨露还没消散,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风一吹,花瓣轻轻晃动,连洞口的石壁上,都长了层薄薄的青苔,再也寻不到半分蛊气的阴冷痕迹。
“你看,连这里都长花了。”阿苗弯腰摘了朵开得最盛的牵牛花,别在耳后,淡紫的花瓣衬着她的侧脸,眼底满是笑意。林砚看着她发间的花,伸手轻轻拂去她鬓角沾着的草屑,声音温和:“走,去草圃看看,说不定还有更多惊喜。”
草圃藏在寒月泉西侧的缓坡上,被一圈半人高的竹篱笆围着——篱笆的竹条泛着浅黄,显然是常年打理过的样子,上面爬着嫩绿的丝瓜藤,藤上挂着几个指节大的小丝瓜,像串绿色的小灯笼。推开竹门时,“吱呀”的声响很轻,门轴上还涂着苏婉常用的桐油,带着淡淡的木香味。
走进草圃,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心头一暖:里面整整齐齐种着数十株寒月草,每一株都比婉居窗台的更壮实,叶片泛着均匀的淡蓝微光,草间的土垄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草。土垄旁摆着一把旧木锄和一个陶罐——木锄的锄柄被磨得光滑发亮,显然是苏婉常年使用的;陶罐是粗陶材质,上面刻着“春播秋采,护谷无忧”八个小字,罐口打开着,里面还剩半罐褐色的寒月草籽,籽实饱满,透着新鲜的气息。
“原来母亲早在这里种了草圃,特意留着寒月草。”阿苗走过去拿起木锄,指尖摩挲着光滑的锄柄,仿佛能感受到苏婉当年握着它劳作的温度,“这些寒月草能制出护谷的药剂,以后我们可以定期来打理,再把寒月泉的水引来灌溉,让草长得更旺。”
林砚蹲下身,指尖轻轻拨了拨草下的土壤——土是湿润的,还带着一丝泉水的清甜,拨开表层的土,竟藏着几颗雪白的虫卵,比米粒还小,泛着淡淡的光,正是月灵蛊的卵。“看来之前那只月灵蛊,把同伴都引来了。”他轻笑出声,指尖碰了碰虫卵,虫卵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受惊,显然是认了他们的气息。
这时,悬浮的铜铃突然飘到草圃中央,蓝光微微闪烁,指向地面一处微微凸起的石板。林砚伸手掀开石板,下面是个密封的陶瓮,打开瓮盖,里面整齐叠着几本泛黄的药谱,最上面一本的封面上,是苏婉娟秀的字迹:“寒月草护谷方”。翻开首页,第一行字清晰可见:“寒月草嫩叶配寒月泉汁,晒干后制成驱蛊香,焚于谷口石台上,可阻外邪蛊气入谷,四季皆效。”
阿苗拿起药谱,指尖轻轻抚过纸页上的字迹,眼眶微微发热,声音却很坚定:“她连后续的护谷方法都准备好了,我们只要跟着做,就能守住这片谷。”
夕阳西下时,余晖透过竹篱笆洒进草圃,在土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蹲在土垄旁,将陶罐里的寒月草籽均匀撒在新翻的土里,又提着瓷瓶从寒月泉引来泉水,细细浇透。看着湿润的土壤里,几株细小的嫩芽已经悄悄冒头,林砚转头看向阿苗,语气认真:“以后每个月,我们都来这里打理草圃、取泉水,再按照药谱制些驱蛊香,放在谷口和婉居周围。”
阿苗点头,发间的牵牛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看着草圃里的寒月草,又看了看身旁的林砚,嘴角扬起浅笑:“还要把婉居的旧物都整理好,书架上那些医书,说不定里面还藏着母亲留下的线索,比如其他护谷的法子。”
往回走的时候,草圃里的月灵蛊——几只雪白的成虫带着一串细小的虫卵——悄悄跟在他们身后,排成一列小小的队伍,像串会动的雪白珠子,顺着竹径慢慢前行。寒月谷的风里,除了熟悉的竹香、艾草香和泉水的清甜,又多了寒月草的淡香,轻轻漫过整个山谷。
这不是结束,而是属于他们的守护之路的开始——一条苏婉用一生的牵挂与铺垫,为他们铺好的,属于寒月谷的新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