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剧痛。
如同沉入无底的冰洋,意识在无尽的痛苦中沉浮。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被更沉重的黑暗和撕裂般的痛楚拖拽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芒刺破了厚重的黑暗。
云倾凰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而摇晃。破败的屋顶、漏风的窗户、冰冷的泥地…她依旧躺在自己那间如同冰窖的小屋里。天光从窗户纸的破洞透进来,带着惨淡的灰白,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
痛!深入骨髓的痛!
左手手腕被绷带包裹的地方传来钻心的灼痛,仿佛有无数蚂蚁在啃噬骨头。后背的鞭伤火辣辣地灼烧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的隐痛,喉咙干涩发紧,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最可怕的是全身的冰冷和虚弱,仿佛血液都已被冻结,连动一动手指都异常艰难。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并未带来多少喜悦,只有沉重的疲惫和刻骨的冰冷。柳氏母女的恶毒、赵彪的凶戾、主厅内那些冷漠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灵魂深处。
“叽…(你…你醒了?)” 一个带着浓浓担忧和疲惫的细小意念在脑海中响起。
云倾凰微微侧头,看到空空蜷缩在她枕边,小小的身体也显得很虚弱,银灰色的毛发失去了光泽,紫水晶般的眼睛带着血丝。小家伙显然一直守着她。
“嗯…” 她用意念回应,声音在意识中同样沙哑无力。她尝试着运转精神力内视。
情况糟得无法形容。内腑的伤势在回春散的作用下勉强稳住,但依旧脆弱。左手手腕的伤口感染了,红肿发烫,绷带下渗出黄水和血水,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最糟糕的是体温,低得可怕,仿佛随时会彻底冷却。
她需要食物、热水、干净的药物来清理感染!但她的破院子里什么都没有。柳氏绝不会施舍半分,甚至可能正派人盯着她,等着她咽气!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她猛地想起昏迷前最后那一刻的异样!
怀中的紫色碎片!那股融入她体内的、冰冷而陌生的、带着丝丝邪异气息的微弱能量!
她立刻集中残存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向怀中。
那块天律笔的紫色碎片依旧沉寂,如同最普通的顽石,中心的紫芒黯淡无光。但当她精神力仔细探查自身经脉时,果然发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阴冷的能量流!这能量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她受损最严重的左臂伤口附近,非但没有帮助修复,反而隐隐加剧着那种灼烧和侵蚀的痛苦!它似乎在…**汲取**着什么?
汲取什么?她的生命力?还是…她的负面情绪?
云倾凰回想起碎片吸收柳氏等人负面情绪后释放这股能量的情景,一个冰冷而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难道这神器碎片,在能量枯竭时,会本能地汲取宿主的怨恨、痛苦、绝望等负面情绪来维持自身,甚至…反哺宿主,以毒攻毒?
这究竟是助力,还是更深的诅咒?
“叽叽…(饿…好饿…)” 空空虚弱的意念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家伙也一天多没吃东西了,加上惊吓和守护,状态比她好不了多少。
食物!这是最迫切的需求!
云倾凰强撑着剧痛,挣扎着坐起身。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才勉强稳住。她目光扫过冰冷空荡的屋子,最终落在墙角——那里还有一小堆昨晚生火剩下的枯枝,以及一个破口的瓦罐。
火!水!
她挣扎着爬到墙角,用右手抓起几根枯枝,堆在一起。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将精神力凝聚,意念疯狂涌向怀中沉寂的碎片!
点燃它!像昨晚一样!
一次!两次!三次!
精神力如同风中残烛,消耗带来的眉心刺痛让她眼前发黑!碎片毫无反应!
绝望再次袭来。难道连最后一点希望也要断绝?
不!绝不!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再祈求,而是主动去回想!回想柳氏刻薄的嘴脸!回想云嫣然恶毒的笑声!回想赵彪凶狠的巴掌!回想主厅内那些冷漠的目光!回想寒潭刺骨的冰冷!回想守卫致命的掌风!所有的屈辱、痛苦、怨恨、不甘如同火山般在她心中爆发!
给我火!我需要火!烧尽这一切!
随着她心中负面情绪的剧烈翻腾,怀中的紫色碎片猛地一震!一股冰冷而邪异的吸力瞬间传来,贪婪地汲取着她沸腾的恨意与绝望!
紧接着,碎片中心那点黯淡的紫芒,极其微弱地、如同鬼火般跳动了一下!
嗡!
熟悉的、极其微弱却清晰的空间波动再次扩散!
枯枝堆中心,几片干燥的碎叶之间,空间再次高频摩擦!
“嗤…”
一点微弱的火星迸现!
“噗!” 火星顽强地引燃了碎叶!
火!再次燃了起来!
成功了!但云倾凰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她只觉得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冰冷。碎片在汲取她的负面情绪作为燃料!这是一种饮鸩止渴!
她顾不上这些,立刻将破瓦罐架在微弱的火苗上,抓起一把干净的积雪塞进罐里。她需要热水,清洗伤口,也需要给空空弄点吃的。
看着跳跃的火苗和罐中渐渐融化的雪水,云倾凰的目光落在了被她藏在角落、空空从秘库带出来的那部分药材上。除了一些散落的生肌膏和止血散,还有几根完整的赤血草根茎。
赤血草…补充气血…她需要它!但生吃效果太差。
一个念头闪过。她抓起一根赤血草根茎,用牙齿撕下一点坚韧的纤维,小心地系在枯枝上,做成一个简易的“钓钩”。然后,她看向空空。
“空空…去…看看墙角那个破洞外面…有没有…虫子…” 她用意念虚弱地传递。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获取“肉食”的方法。
空空紫眸中闪过一丝委屈,它可是高贵的寻宝鼠!但看着主人苍白的脸和虚弱的眼神,它还是点了点头,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墙角的破洞里。
等待是漫长而痛苦的。
火苗舔舐着瓦罐底部,罐中的雪水终于开始冒出细小的气泡,发出轻微的“咕嘟”声。热气带着水雾升腾,给冰冷的屋子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云倾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意识在剧痛、寒冷和虚弱中沉浮。她紧紧抱着膝盖,右手下意识地按在怀中那块沉寂的碎片上。碎片冰冷依旧,但那种汲取她负面情绪后的、带着邪异的微弱能量,依旧盘踞在左臂伤口,隐隐作痛。
力量…她需要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而不是依靠这饮鸩止渴的碎片!那本《混沌元灵诀》…解除绝灵体的关键…到底在哪里?
就在她思绪混乱之际,空空小小的身影从破洞钻了回来,嘴里叼着一条还在扭动的、手指粗细的灰色蚯蚓。
“叽…(给…)” 空空的意念带着一丝疲惫和嫌弃。
云倾凰看着那条扭动的虫子,胃里一阵翻涌。但生存的本能压倒了恶心。她接过蚯蚓,用一块锋利的碎石片将其切断,然后将赤血草根茎做成的简易“钓钩”穿上一小段虫肉。
她将“钓钩”小心地放入冒着热气的瓦罐中。
简陋的“鱼汤”在熬煮。虫肉的腥气和赤血草的苦涩混合在一起,味道令人作呕。但为了活下去,她必须吃!
她先舀了一点热水,小心地清洗左手手腕的伤口。黄水和脓血被冲掉,露出红肿溃烂的皮肉,剧痛让她浑身颤抖。她咬着牙,将生肌膏粉末再次撒上,用最后一点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
然后,她将瓦罐中煮得发白的虫肉和赤血草根茎捞出来,忍着强烈的恶心感,闭上眼睛,塞进嘴里,如同嚼蜡般用力吞咽下去。苦涩、腥气、滑腻的感觉充斥口腔,但她强迫自己咽下。又舀了几口浑浊的“汤”喝下,一股微弱的暖流在冰冷的胃里散开。
她将剩下的虫肉和汤水推给空空。小家伙饿坏了,也顾不上嫌弃,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补充了这点微不足道的能量和水分,云倾凰感觉冰冷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暖意,眩晕感也减轻了些许。但左臂伤口的灼痛和体内那股阴冷的碎片能量,依旧如影随形。
她盘膝坐好,背靠墙壁,闭上双眼。精神力虽然微弱,但她强迫自己集中意念,不再去引动碎片,而是尝试着去沟通、去感知体内那本《混沌元灵诀》的模糊线索。精神力如同最细小的触须,在近乎枯竭的识海中艰难地探索、搜寻…
时间一点点流逝。
突然!
“砰!砰!砰!”
一阵粗暴而急促的砸门声,如同丧钟般在死寂的小院中骤然响起!伴随着赵彪那凶戾的咆哮:
“云倾凰!开门!奉夫人之命,搜查贼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