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密室的油灯忽明忽暗,将谢爷爷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斑驳的砖墙上,像幅褪色的水墨画。他抱着小男孩坐在稻草堆上,手里摩挲着那半块玉佩,指腹的薄茧蹭过玉佩边缘的刻痕,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承安当年说,这孩子是‘阳火罩’的阵眼。”谢爷爷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阴傀门的‘门’字阵要靠生魂催动,而这孩子的生辰八字正好能克转灵符号,他们找了他三十年,就像猫盯着耗子。”
李屿风将铜钱与玉佩拼在一起,严丝合缝,接触面突然冒出层白雾,浮现出个复杂的图案——正是爷爷残页里画的破邪符。“这图案……”他突然明白,爷爷早就算好了,要靠这两样东西才能彻底激活破邪符的力量。
“是‘纯阳锚点’。”墨尘凑过来看,眼里闪过惊讶,“你爷爷把破邪符的阵眼拆成了铜钱和玉佩,分开时只是普通物件,合在一起才能显真容。这手法,比我当年见过的任何阵法都要巧。”
苏晓晓怀里的猫突然跳下地,对着密室角落的阴影哈气,尾巴竖得像根旗杆。“猫说那里有东西在看我们!好多眼睛,亮晶晶的!”
凌霜的桃木剑瞬间出鞘,剑风扫过角落,阴影里突然传来无数细碎的尖叫,像被踩住尾巴的老鼠。油灯的光剧烈晃动,众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竟慢慢与实体分离开来,朝着小男孩围过去。
“是影煞的本体!”玄机子往地上撒了把糯米,糯米落地即燃,火光中能看见无数细小的黑影在挣扎,“它们藏在密室的阴气死角里,刚才没敢出来!”
谢爷爷突然将小男孩护在身后,从怀里掏出个黄铜烟杆,烟杆头刻着个“安”字,正是照片里爷爷拿的那把。“承安教过我,对付影子要用阳气烧。”他将烟杆在油灯上点燃,猛吸一口,朝着黑影喷去,烟雾所过之处,黑影纷纷化作灰烬。
李屿风举着驱鬼手电照向墙面,蓝白色的光柱里,无数透明的丝线正从砖缝里钻出来,缠向众人的影子。“是锁魂丝!它们想把我们的影子拽出来当养料!”他想起墨尘说的话,赶紧用手电光柱切割丝线,丝线碰到雷光,发出滋滋的响声,断成一截截落在地上,化作黑色的粉末。
“不能硬拼!”墨尘突然大喊,“这些影煞只是幌子,它们在拖延时间,真正的杀招在外面!”他掏出罗盘,指针疯狂打转,边缘的刻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阴气指数在飙升!钟楼的阳火罩快撑不住了!”
众人刚冲出密室,就听见钟楼外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像是有无数齿轮在转动。一楼的供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白布在空中飞舞,露出下面刻满转灵符号的木板,符号正发出幽幽绿光,与齿轮厂的阵眼如出一辙。
“是‘影阵’!”谢爷爷的脸色变得惨白,“阴傀门用全城的影子布了个大阵,钟楼是阵眼!它们想把这里的阳气吸干,让‘门’字阵彻底成型!”
李屿风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变形,竟长出了尖爪和獠牙,朝着实体扑来。他赶紧用手电照过去,影子发出痛苦的尖叫,暂时退开,却像附骨之疽般甩不掉。
“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污染了!”凌霜挥剑砍向自己的影子,剑风却穿影而过,根本伤不到它,“它们和我们的魂魄相连,伤影子就等于伤自己!”
苏晓晓怀里的猫突然挣脱怀抱,冲向门口,对着外面的夜空发出凄厉的叫声。“猫说外面的天变黑了!所有的影子都站起来了,在敲钟!”
众人冲到门口,只见老城区的夜空被一层黑雾笼罩,无数黑影从房屋、树木、路灯的阴影里爬出来,朝着钟楼聚集,手里都举着无形的锤子,对着钟楼的铜钟疯狂敲打。钟声沉闷压抑,每响一声,地面的转灵符号就亮一分,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吸进肺里像吞了冰碴。
“它们在靠钟声强化影阵!”玄机子往空中抛了张符纸,符纸化作道火墙挡住黑影,却被钟声震得摇摇欲坠,“墨尘,快设阵!用锚点定住阳气!”
墨尘从背包里掏出七枚铜钱,按北斗七星的方位埋在地上,又拿出红线将铜钱连在一起,红线落地即燃,化作道金色的光网,将钟楼罩在里面。“这是‘七星锚阵’!”他额头渗着冷汗,显然维持阵法耗费了不少力气,“锚点能锁住周围的阳气,暂时挡住影阵的侵蚀,但撑不了多久!”
李屿风突然注意到,光网与地面接触的地方,有七个光点正在闪烁,正是埋铜钱的位置。“这些光点就是锚点?”
“对!”墨尘一边往光网里注入阳气,一边解释,“任何阵法都需要锚点来固定能量,就像船要靠锚才能停在水面。阴傀门的影阵靠全城的影子当锚点,而我们的七星阵,靠的是这七枚铜钱里的阳气!”
谢爷爷突然将烟杆插进其中一个光点,烟杆头的“安”字与铜钱上的纹路重合,光点瞬间亮了数倍,光网的晃动也减弱了些。“承安说过,锚点要靠信任来强化。”他的眼里闪过决绝,“我守了这孩子三十年,这条命早就该给阴傀门的人了,现在正好用来当锚点。”
“谢爷爷!”李屿风想阻止,却被玄机子拉住。
“别拦着他。”玄机子的声音有些沉重,“这是他和你爷爷约定好的,我们插手就是坏了规矩。”
谢爷爷对着小男孩笑了笑,笑容里满是慈爱:“小花,以后跟着李叔叔,要听话,别再哭着找妈妈了。”他将烟杆往光点里按得更深,身体突然化作无数光点,融入光网之中。光网瞬间变得金光闪闪,将黑影的攻势硬生生挡了回去。
小男孩突然扑到光点前,放声大哭:“谢爷爷!你回来!我不找妈妈了,我只要你!”他脖子上的铜钱突然发烫,与光网里的破邪符图案产生共鸣,金光中,谢爷爷的声音隐约传来:“小花要乖,爷爷去见你李爷爷了……”
李屿风握紧手里的铜钱与玉佩,破邪符的图案在光网中越来越清晰。他突然明白墨尘说的锚点是什么——不只是阵法的支点,更是人心的寄托。谢爷爷用生命当锚点,锁住的不仅是阳气,更是爷爷那代人守护的信念。
凌霜的桃木剑突然指向天空:“影阵的核心在钟楼顶!那里有个巨大的转灵符号!”
众人往钟楼顶冲时,李屿风的影子再次扑来,这次却比之前弱了很多。他用手电照向影子,发现里面竟掺着丝金光——是谢爷爷的阳气!“谢谢你,谢爷爷。”他在心里默念,加快了脚步。
钟楼顶的铜钟已经被黑影包裹,变成个巨大的黑色球体,球面上刻满了转灵符号,正发出刺耳的嗡鸣。李屿风将铜钱与玉佩合在一起,破邪符的金光直射黑球,黑球剧烈晃动,无数黑影从里面被震出来,发出凄厉的惨叫。
“快贴符!”玄机子大喊,往黑球上扔了把糯米,暂时逼退黑影。
李屿风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破邪符上,金光瞬间暴涨,他趁着黑影后退的间隙,将符狠狠按在黑球中心。转灵符号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黑球开始寸寸碎裂,露出里面的铜钟,钟身上刻着的“镇邪”二字在金光中熠熠生辉。
黑影们见核心被破,纷纷化作黑烟消散,笼罩夜空的黑雾也慢慢散去,露出满天繁星。老城区的影子重新贴回地面,安安静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男孩抱着铜钟坐在地上,手里攥着半块玉佩,眼泪还在往下掉。李屿风走过去,将另一半玉佩放在他手里:“谢爷爷没有走,他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在看着我们呢。”
小男孩抬起头,眼里含着泪,却点了点头:“谢爷爷说,星星会眨眼睛,就是在跟我打招呼。”
墨尘收起七星阵的铜钱,铜钱上还残留着谢爷爷的体温。“锚点虽然破了,但留下的阳气能护着这孩子平安长大。”他看着李屿风,“你爷爷当年布的局,终于在今天成了。”
凌霜望着远方的天际线,晨光正慢慢爬上来,给钟楼镀上了层金边。“阴傀门不会善罢甘休,但我们找到了对付他们的法子——只要守住锚点,守住人心,再厉害的阵法也没用。”
苏晓晓怀里的猫突然对着晨光叫了一声,声音轻快。“猫说谢爷爷在笑呢。”她指着天边最亮的那颗星,“它说那颗星星在眨眼睛,就像谢爷爷摸它头的时候。”
李屿风握紧手里的驱鬼手电,光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黯淡,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终于明白,所谓锚点,从来不止是阵法的支点,更是藏在心里的信念——是爷爷和谢爷爷跨越三十年的约定,是守护弱小的决心,是无论黑暗多浓,都相信光明会来的勇气。
楼下传来三花猫的叫声,大概是在催他们下去吃新的鱼干。李屿风牵着小男孩的手,一步步走下钟楼,每一步都踏得很稳。他知道,阴傀门的阴影还在,但只要心里的锚点够坚定,就没有什么能动摇他们的脚步。
晨光穿过钟楼的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这一次,所有的影子都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像在守护着什么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