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青铜门后的交锋
墨家核心禁地,\"非攻殿\"。
沉重的青铜巨门轰然闭合,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大殿内,七十二盏长明灯映照着历代巨子的画像,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陈旧机关油混合的肃穆气息。
环形议事厅内,十三位墨家最高权力者——内门长老尽数到场。端坐主位的是当代巨子禽滑厘,他面容清癯,双目半开半阖,仿佛神游天外,但偶尔掠过的精光却让所有人不敢怠慢。
\"今日召集诸位,只议一事。\"禽滑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骊山皇陵,林夙。\"
简单的六个字,让大殿内的气氛瞬间绷紧。
\"此子,当严加管控!\"一个洪亮而充满戾气的声音率先打破沉寂。刑律长老猛地一拍面前玄铁案几,震得茶水四溅。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如刀劈斧凿,眼神锐利如鹰,\"他来历不明,身负异术,更兼巧言令色!神机堂之辱,便是我墨家前车之鉴!若不早日将其掌控,逼问出皇陵核心之秘,迟早酿成大患!此等不安定因素,必须握在我墨家手中!\"
他身后,负责战备、惩戒的几位长老微微颔首,眼神冷厉。这是**激进派**,主张以绝对武力控制林夙,将皇陵传承视为墨家独占的禁脔。
\"刑律长老此言差矣。\"一个温和却坚定的声音响起。坐在禽滑厘左下首的公输久缓缓放下茶盏,他须发皆白,面容慈和,但眼神中闪烁着智者独有的洞察光芒,\"林小友于神机堂所为,乃堂堂正正之理胜。我墨家兼爱非攻,岂可行此强取豪夺之事?观其言行,并非奸恶之徒。与其对立,不若合作。皇陵技术浩如烟海,若能得其万一,于我墨家机关术乃是千载难逢之机遇。\"
他身侧,几位主管技术研发、对外交流的长老露出赞同之色。这是**合作派**,认为林夙是机遇而非威胁,主张平等合作,互利共赢。
而更多的长老,则沉默不语,目光在禽滑厘脸上逡巡,等待着巨子的最终表态。他们构成了**保守派**,不愿轻易改变现状,倾向于静观其变,在局势明朗前不做任何冒险决策。
三派立场,在这密闭的殿堂内,首次泾渭分明。
第二节:激进派的獠牙
\"合作?笑话!\"刑律长老须发皆张,怒视公输久,\"公输长老,你莫要被那点机关术迷了心窍!此子能言辩神机堂,他日就能以唇舌乱我墨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掌握的力量太过危险,必须掌控!\"
他猛地站起身,环视全场,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我提议,立即启动‘禁法锁’,由我刑律堂精锐出手,趁其不备,将其擒回总部!若其反抗,格杀勿论!皇陵传承,能取则取,不能取……则毁!绝不可留此后患!\"
\"格杀勿论?\"公输久脸色一沉,语气也冷了下来,\"刑律长老好大的杀性!林夙如今名声在外,诸子百家瞩目。我墨家若行此卑劣之事,千年清誉毁于一旦!届时,天下人将如何看我墨家?与那强秦暴楚何异?更何况,皇陵防御深不可测,你有几成把握能擒杀他?若失败,我墨家将直面一位拥有恐怖知识底蕴和未知力量的大敌!此乃取祸之道!\"
\"风险与机遇并存!\"刑律长老毫不退让,\"正因其实力未知,才更需尽早扼杀!待其羽翼丰满,我墨家还有何资格与之‘合作’?届时,是合作还是依附?公输长老,你莫非想将我墨家基业,寄托于一外来者的仁慈之上?\"
\"你……\"公输久气结。
\"够了。\"禽滑厘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两人的争执。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同深潭,扫过在场每一位长老。
\"刑律之言,不无道理。公输之虑,亦是老成谋国。\"他语气听不出倾向,\"然,林夙此人,非同小可。神机堂之败,非战之罪,乃败于‘理’。对付这样的人,武力,或许是最下之策。\"
他话锋一转:\"然,合作,亦需资本。我墨家,有何资本,可与一位能‘言出法随’,令机关巨兽自毁的‘知识权威’平等合作?\"
这个问题,如同冷水泼入油锅,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第三节:暗流与算计
就在大殿内争论不休时,墨家总部深处,一间不起眼的客舍内。
赵乾正与一位隐藏在斗篷阴影中的人对弈。棋盘上黑白交错,杀机四伏。
\"消息已经传过去了。\"斗篷人落下一子,声音沙哑,\"刑律那个莽夫,果然第一个跳出来主张用强。\"
赵乾执白子,轻轻点在棋盘一处,看似无关紧要,却瞬间让黑子的大龙陷入困境。\"意料之中。他刚愎自用,视一切非墨家之力为威胁。林夙的存在,本身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公输久倒是力主合作,可惜,势单力薄。\"斗篷人道。
\"合作?\"赵乾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哪有那么容易的合作。巨子看似中立,实则最为难测。他在权衡,在等待。等待林夙展现出更多的价值,或者……露出致命的破绽。\"
他抬起眼,看向斗篷人:\"我们的人,在保守派中煽动得如何?\"
\"已有三位长老明确表示,不愿卷入与林夙的直接冲突,倾向于维持现状,但也不会支持公输久的合作提案。\"
\"很好。\"赵乾满意地点点头,\"让他们继续保持‘中立’。有时候,不作为,本身就是一种态度。压力,要让公输久和刑律去扛。我们要做的,是确保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能从中获利。\"
他目光幽深地望向骊山方向:\"林夙啊林夙,你在外面风光无限,可知这墨家之内,有多少人因你而寝食难安?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大殿内的争论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
刑律长老列举了林夙的种种\"危险\"与\"不可控\",要求立刻采取强制措施。
公输久则反复强调合作带来的巨大潜力与技术飞跃,警告武力行动的灾难性后果。
而保守派长老们大多沉默,或发表一些模棱两可、两边不得罪的言论。
气氛愈发凝重。
第四节:悬而未决的棋局
最终,禽滑厘巨子再次抬手,制止了无休止的争论。
\"今日之议,暂且至此。\"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力量,\"林夙之事,关系重大,不可不慎。\"
他目光扫过刑律长老:\"刑律堂暂不采取任何针对林夙之行动,维持现状。违令者,依叛族罪论处。\"
刑律长老脸色铁青,但面对巨子冰冷的眼神,只能咬牙躬身:\"遵令。\"
禽滑厘又看向公输久:\"公输长老既主张合作,便由你全权负责与林夙之接触事宜。可动用一切非强制资源,探明其真实意图与技术底线。‘联合技术司’之筹备,准你所请。\"
公输久精神一振,躬身道:\"谢巨子信任,老夫必不辱命。\"
最后,禽滑厘看向那些保守派长老:\"诸位且各安其位,密切关注外界动向,尤其是其他各家对林夙之反应。墨家之未来,需集思广益,望诸位谨言慎行。\"
\"谨遵巨子令!\"众人齐声应道。
会议就此结束。青铜巨门再次开启,长老们鱼贯而出,神色各异。刑律长老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公输久则面带思索,快步离开,显然要去筹划与林夙的下一步接触。保守派长老们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着,眼神闪烁。
一场决定林夙命运的高层会议,看似没有明确结果,实则暗流已定。
激进派被暂时压制,但獠牙未收。
合作派获得了名义上的授权,但前路艰难。
保守派继续观望,伺机而动。
而巨子禽滑厘,则如同最老练的棋手,将棋子布下,静观其变。
消息很快通过特殊渠道,传到了骊山据点。
林夙听着宛秋的汇报,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三分天下么?\"他轻轻叩击着桌面,眼神深邃,\"这样,也好。\"
至少,他赢得了一段宝贵的、相对安全的发展时间。
而墨家内部的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真正的博弈,现在才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