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深吸一口气，胸腔起伏着。
“谢谢老师。其实早前我就跟她绝交了。她背地里做的事，我已经不想再忍了。估计……就因为她知道我不会去告状，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下手。”
王老师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沉默片刻后，她声音轻得几乎要飘散在空气里。
“我准备离婚了。”
盛初夏一怔，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没想到王老师会说出这句话。
但仅仅一瞬，她便反应过来，随即笑了。
“那我先恭喜您，愿您从此自由，万事顺遂。”
她是真的替王老师开心。
她知道，这个决定对王老师来说有多难，又有多重要。
挂完电话，她轻轻放下手机，靠在墙边闭上眼睛。
眼前立刻浮现出那些画面。
王老师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在狭小昏暗的厨房里弯着腰洗碗。
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泡沫沾满了她浮肿的手指。
腰都快直不起来，孩子在一旁哭闹不止。
而她的丈夫呢？
只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抽着烟。
还有医院里那张冰冷的白床单。
王老师躺在上面，瘦得脱了形，脸颊凹陷，眼神空洞。
她想哭，却连大声哭的勇气都没有。
如今，她终于不哭了，不再忍了。
盛初夏回到家，什么都没说，一个字也没提这次考试的成绩。
她默默地把书包放在椅背上，换上拖鞋，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盛玥玥也怪，往常每逢考试结束。
她必定追着问东问西，非要弄清楚妹妹考了多少分才肯罢休。
可今天却一反常态，愣是没提月考的事，只是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
直到，两人一块去了奶奶家。
谁也没料到，今天姑妈居然也在。
刚一进门，姑妈就从沙发上站起身，脸上堆满了笑容，亲热地招呼道：“小雅，快来快来，坐下吃点水果！刚买的草莓，可甜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盛初夏，忽然一拍大腿。
“哎哟喂，小雅，你这阵子又瘦了啊！这脸都尖了，胳膊也细了，真是越来越有气质了！”
姑妈自己减了这么多年，节食、跳操、喝酵素。
折腾个不停，体重却像弹簧一样。
可一看到盛初夏这自然清瘦的模样，心里头真不是滋味。
人家怎么就瘦得这么轻松、这么好看？
盛初夏甜甜一笑，语气亲昵又体贴。
“姑妈，您这回看着也精神多了，气色好，脸都紧致了呢！是不是最近作息规律了？还是换了护肤品？”
这话一出，姑妈脸都亮了，笑得合不拢嘴，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真的？哎呀，你这孩子眼光真准！我最近办了健身卡，每周去三次，教练专门教我练背部！都说背练好了，肌肉线条一出来，整个上半身都会显得挺拔，脸也会往上提呢！”
她边说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那可太值了，”盛初夏认真点头，语气真诚，“这钱花得明明白白！您这不仅是锻炼身体，更是投资自己，长远来看，回报可大了。”
这话一出，姑妈更是心花怒放，连连点头。
“对对对！我就说嘛，花钱不能光图便宜，得图个效果，图个‘值’！你这孩子，说话真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姑妈这人吧，别看平时对家里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
谁要是曾经对她好过哪怕一点点。
她都能牢牢记在心里，逢人便念叨。
她眼珠一转，立刻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随即冲着屋里提高嗓门喊道：“妈！您快出来看看，谁来啦？”
说着，她一把拉过盛初夏的手，动作干脆利落。
直接绕过了站在门口的盛玥玥。
这段日子以来，盛初夏瘦得更加明显了，脸颊微微凹陷，下巴尖削。
整个人看起来轻飘飘的。
但她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奶奶正坐在藤椅上晒太阳，听见动静抬起了头。
当她看清盛初夏的脸时，心口猛地一颤。
她怔了几秒，目光久久停在盛初夏脸上。
眼神从最初的疑惑，慢慢变成了惊讶。
那一刻，她看盛初夏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孙女，而像是一种久别重逢的牵挂。
人人都看得出来。
从那次探病开始，奶奶现在，是越来越偏爱盛初夏了。
她总在饭桌上悄悄给她夹菜，还会特意留些零食藏在枕头底下，就等着乐雅来了再拿出来。
这份偏爱虽未明说，却早已写在眉梢眼角，藏都藏不住。
盛玥玥站在一旁，手里紧紧攥着琴盒的提手。
她胸口憋着一股气，不上不下。
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克制的委屈。
“奶奶，我下个月要去省里参加小提琴比赛了，您帮我听听曲子吧？就一小段也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解开琴盒的扣子。
那是她练习了整整三个月的曲目。
可奶奶却只是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平平淡淡，没有丝毫波澜。
“我这点音乐水平啊，还不如你爸懂行呢。真要指点你，反倒可能把你带偏了。你妈不是给你请了专业的老师吗？跟着老师好好练，比啥都强。”
这话确实是出于真心实意。
奶奶年少时只听过几次戏班子的唱段，对西洋乐器更是完全不懂。
可盛玥玥耳朵里一听，整颗心就像被狠狠刺了一下。
她咬住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哪是怕耽误我？
分明就是不在乎！
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眼神偷偷扫向坐在奶奶身边的堂妹，又默默地在心底给盛初夏添上了一笔新的账。
没想到，就在众人沉默之际。
奶奶忽然转过头，语气认真地对盛母说道：“小雅的成绩最近是不是又下滑了？你也得多盯紧点。该补课就得补，别舍不得花钱。要是钱不够，我这里还有些存着的，你先拿去用。”
说完，她还真撑着椅子扶手，颤巍巍地就要起身，准备去卧室的抽屉里翻存折。
盛母脸色瞬间僵住，嘴角的笑容也变得尴尬。
婆婆出钱？
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
还不都说她这个当妈的连女儿都养不起，连学业都供不了？
那些亲戚，尤其是大姑子一家，最爱嚼舌根，背后不知要编排出多少难听的话来。
她赶紧站起身，一边轻扶奶奶坐下，一边挤出个勉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