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太后年岁并不大,三十余岁的年纪,皮肤被牛乳羊乳养得光滑白皙,若不是那一身松鹤纹华服和鬓发间的金钗,以及眼角眉梢自带的睥睨傲气,还会以为是后宫哪位貌美的嫔妃。
此时,貌美的曹太后鬓发散了,金钗掉了,华服皱了,被一群嫔妃簇拥着,恼羞成怒地盯着景春宫内的女子。
即便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也少见那么美的女子。
此女不仅皮相美,骨相更是绝了,还有浑然天成的那股清冷气度,是后宫女人绝对不会拥有的。
“大胆!你敢对哀家不敬!”
曹太后已经许多年没尝过被人驱逐的滋味,气得一张脸青紫交错,怒道:“给哀家把她抓住!”
簇拥曹太后的众嫔妃珠钗晃荡,却没人敢上前惹那煞星。
你推搡我,我推搡你的传话:“快去啊!把人抓住!”
“啊?我,我不行啊,太后娘娘,臣妾没习过武……”
“臣妾,臣妾也不行啊。”
“臣妾做不到啊!”
曹太后听着耳边莺莺燕燕你一言我一语的,心里更郁闷了。
这群人平时在耳边说漂亮话挺好听的,但是到了关键时刻,没一个顶用的!
“去喊人!喊人来!”
“对!喊禁军来,喊陛下来!”
不知道是谁说了声,倒地的小太监连忙起身去叫人了。
然而人倒是叫来了,一群小太监都被打趴下了。
直到禁军统领前来,曹太后脸色阴沉,让禁军统领进去拿人。
骆统领一见骆悠,神色顿时一僵。
骆悠淡淡道:“骆叔。”
骆辙顿时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转身出来,朝曹太后拱手道:“太后娘娘,骆姑娘是陛下钦定的和亲公主,还有四日便要和亲北狄,太后娘娘带这么多人前来景春宫,陛下可知晓?”
曹太后自然没告知皇上。
这些年,曹太后隐隐约约觉得皇上没那么听话了,所以她更喜欢常常来宁寿宫看望她的小儿子。
“你别拿皇上压本宫!”曹太后沉声道,“逸王死在她的营帐,本宫要个说法!”
骆辙虽然是禁卫统领,但面对曹太后,也无可奈何。
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能把曹太后送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骆悠冷淡的嗓音随着秋风传入众人耳中:“说法便是,逸王色欲包天,挟持我的丫鬟,闯入我的营帐,意欲不轨,最后误饮水囊,死有余辜。”
骆辙心头一颤,不敢去看曹太后的脸色。
他这侄女,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
这不是往曹太后心窝子上扎吗?
众嫔妃也听呆了。
突然,有人高呼:“太后晕过去了!”
景春宫前,顿时一阵人仰马翻。
骆辙和骆修白是表兄弟,骆修白死后,朝堂百官本以为骆家会元气大伤,却不料明武帝擢升了骆辙。
如今骆辙已是禁卫军统领,宫门守卫、宫廷巡逻、京师城防与治安、北军八校尉等都由其掌管。
曹太后和众嫔妃被宫女太监带走,骆辙目光收回,却没有径直离开。
骆悠知道他有话问自己,率先开口道:“表叔有空的话,入殿喝杯茶?”
景春宫的侍女在曹太后兴师动众前来问罪时就纷纷低下了头,此时听骆悠唤骆统领表叔,才抬起了头。
骆悠吩咐两个侍女去备茶,叫其余人出去。
侍女们无有不应,即便她们不答应,这位骆姑娘也有手段让她们出去。
等殿内只剩下骆悠和骆辙两人,骆辙忍不住问:“听说你这段日子流落在苗疆,你可是去查了你爹的事情?”
骆修白和骆辙是对感情极好的表兄弟,两人一样有保家卫国的忠心和上阵杀敌的勇猛。
骆悠看着骆辙,没有隐瞒他,点了点头:“是。”
骆辙看着这个清冷如谪仙的侄女,倒吸一口冷气。
苗疆那种地方,即便是军队也不敢轻易踏足,她竟然孤身去了。
“可有发现什么?”骆辙心神一拧,“你爹的死,真的和苗疆有关?苗疆人为何要杀你爹?”
“因为宸玥公主”,骆悠淡淡道,“宸玥公主并未死在和亲路上的刺杀之中,而是流落入了苗疆,后与北狄合作,谋害了父亲。”
骆辙瞳孔扩大:“宸玥公主?赵宿微?她怎么会……她和你父亲……”
骆悠看向他。
骆辙皱眉道:“她和你父亲本是青梅竹马,倘若不是紫国内乱不休,惠帝被推崇上位,她本该是你的……”
话虽未说完,但骆悠也知晓其中之意。
难道赵宿微一直对骆修白念念不忘,误解骆修白移情别恋生了她,所以才报复骆修白,杀了他?
若真是她猜的那样,那赵宿微嫉恨之心未免太强。
骆辙没说话,眉头紧皱着,显然还没从骆悠告知的真相里回神。
惠帝虽然即位时间极短,但确实是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赵宿微作为惠帝唯一的女儿,优秀聪颖,灿烂如花,却落得个那样的结局。
这些话若非是骆悠说的,骆辙真是半个字也不愿意相信。
一国公主,再怎么经历坎坷,也不能帮着外敌对付自己的国家吧?
侍女脚步声传来,两人没再就此事开口。
待喝了茶,骆辙准备起身离开。
骆悠缓缓抬起头道:“表叔,易欢表妹的身子,可好些了?”
骆易欢是骆辙独女,其母生其时难产而亡,骆易欢亦是先天不足,常年卧病在床。
骆辙一愣,片刻后才转身道:“尚可,怎么问起这个?”
“谢三公子说易欢表妹的病还缺少一味良药,表叔派人取药时可要小心些。”
此言一出,骆辙表情微变,看向骆悠的眼神带了几分惶恐和探究。
骆悠淡淡与他对视:“表叔慢走,我就不送了。”
谢青霖布置骆辙这颗棋子也不知布置了多久。
骆悠不关心天下谁人当皇帝,但是骆修白死了,于情于理她都得守好骆家。
明武帝想和谈,以为和谈就能守紫国百年安宁,反正百年之后,明武帝已归黄土,他倒是无功无过,却不知对豺狼低头,无异于将咽喉拱手相让。
骆悠收回视线,盯着茶盏里漂浮的茶叶,不得不佩服谢青霖的心机与城府。
谢青霖太会揣摩人心,谋定而后动,让她不得不落到他制定的棋盘位置上,成为最核心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