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别哭了。”
程凡笑着,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从钱堆里,抓出五百文,递给程大山。
“爹,这是今天的工钱,家里的二位姐姐,每人一百文。”
程大山一愣,连忙摆手:“这……这怎么行!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工钱!”
“要的。”程凡的态度不容置疑。
她看向几个因为激动而满脸通红的姐姐。
“亲兄弟,明算账。我们一起做生意,就按规矩来。你们付出了劳动,就该得到报酬。这钱你们自己收着,想买什么,自己做主。”
几个半大的孩子,从没见过这么多属于自己的钱,一个个都愣住了,不敢伸手。
程凡干脆亲自将一串串铜钱塞进他们手里。
“拿着。以后每天都有。”
沉甸甸的铜钱串握在手里,那真实的触感,让几个孩子瞬间红了眼眶。
她们不是贪财,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被尊重、被认可的感觉,让她们既激动又惶恐。
“谢谢四弟!”
“谢谢四弟!”
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程凡又拿出二两银子,郑重地交到何氏手里。
“娘,这是家里的公帐,以后每日的采买、家里的开销,都从这里出。您管着。”
何氏捧着那两锭银子,手抖得像筛糠。
“凡儿……这太多了……”
“不多。”程凡摇摇头,“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今天,我们只是试水。明天开始,才是真正的大干一场!”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强大的自信,驱散了众人心中最后那一丝不真实感。
是啊,这只是个开始。
跟着凡儿,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
夜深了。
喧闹的堂屋终于安静下来,一家人都带着疲惫而又兴奋的心情沉沉睡去。
程凡却没有睡。
她端着一盆刚刚熬好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热水,轻轻推开了程英的房门。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光线昏暗。
程英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睁着,直勾勾地望着漆黑的房梁。
她听到了堂屋里所有的欢声笑语,听到了数钱时那悦耳的碰撞声,听到了弟弟妹妹们拿到工钱时的雀跃。
她为家人感到由衷的高兴,嘴角甚至忍不住跟着上扬。
可当那份喜悦慢慢沉淀下去后,一股无法言说的酸楚和失落,便如同潮水般,将她整个人淹没。
大家都在为了这个家而忙碌,都在发光发热。
只有她,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她甚至连下地,去亲眼看一看那个热闹的摊位,都做不到。
她成了这个家唯一的累赘。
这种感觉,比身体的伤痛,更让她感到窒息。
“姐。”
程凡的声音,轻轻地在她耳边响起。
程英回过神,看到程凡端着木盆走进来,眼眶一红,连忙偏过头去,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
“怎么还没睡?”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程凡将木盆放在床边的矮凳上,拧干了一条热气腾腾的毛巾。
“来,我给你热敷一下腿,孙神医说了,勤用药汤热敷,能活血化瘀,对你的恢复有好处。”
她说着,便掀开了程英腿上的薄被。
那双曾经矫健有力、能上场杀敌的腿,如今却了无生气地瘫着,肌肉已经出现了些微的萎缩。
程凡的眼神暗了暗,但手上的动作却依旧轻柔而稳定。
温热的毛巾,带着草药的清香,覆盖在冰冷的腿上。
一股暖意,顺着经络,缓缓地渗透进去,驱散了几分麻木的寒意。
程英的身体微微一颤,紧绷的情绪,也在这份温暖中,悄然松动。
“凡儿……”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可觉的颤抖。
“嗯?”
“你们的……生意,很好吧?”
“很好。”程凡一边为她更换毛巾,一边笑着说,“今天赚了五两多银子呢。”
“真好……”程英低声说,眼泪却不争气地顺着眼角滑落,没入枕巾。
“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重地砸在了程凡的心上。
程凡为她擦拭腿部的手,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了程英脸上那混合着欣慰、羡慕与深刻自卑的复杂神情。
那是一种被抛弃在喜悦之外的孤独。
程凡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泛起细密的疼。
她知道,身体的伤痛可以靠药物来治愈,但心里的窟窿,却需要用爱和希望去填满。
“姐,你说什么傻话呢。”
程凡放下毛巾,在床边坐下,握住了程英冰凉的手。
“你怎么会没用?你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程英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泪水流得更凶了。
“功臣?我现在这个样子,只会拖累你们……”
“拖累?”程凡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程英,你看着我。”
程英被迫转过头,对上了程凡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眸子。
那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无比的认真和坚定。
“你听好了。第一,你是我姐,是爹娘的女儿,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家人之间,永远没有‘拖累’这两个字。”
“第二,你考上武状元,是我们程家的荣耀,伤痛只是暂时的,我一定会让姐姐站起来的!”
程凡的话,像一记记重锤,敲在程英的心上,让她纷乱的思绪,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是啊,江举人他们,确实提到了自己……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程凡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凑到她耳边。
“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拼命赚钱?”
程英一怔。
程凡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油纸包,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几株散发着奇异香气、形态古怪的干枯药草。
“这是……”
“这是孙神医的药方上,最关键的几味药。”程凡的目光,落在那几株药草上,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光芒,“我托了李大善人,从州府最大的药行里寻来的,光这几株,就花了我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
程英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数字,对她而言,无异于天文数字。
“孙神医说了,你的腿,不是绝症。只要用对药,配合针灸和推拿,有七成的希望能重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