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雪宁提出分手,并坚持要偿还债务。但出乎她的意料,苏逸当时表现得十分大义凛然,断然拒绝了她的提议。他声称自己绝非嫌贫爱富之人,更不可能因为她的家庭背景或她的母亲就否定她这个人。他甚至强调,她才是他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人。
那一刻,黎雪宁仿佛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男人。相识以来,她第一次被感动到无以复加,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对他过于苛刻。她想到,苏逸固然有许多小毛病,比如大男子主义、爱吹嘘、为人浮夸、花钱大手大脚……可是人无完人。而且,他的钱大部分都花在了她的身上。如果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又怎么会愿意为她如此付出呢?
叶勤勤的心紧紧揪着,她意识到,黎雪宁已经讲到了最关键之处。接下来要揭示的,将是撕开所有伪装的、血淋淋的真相。
随后,是长时间的沉默。黎雪宁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失焦地落在仓库斑驳的地面上,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回到了那个决定了她此后多年命运的时刻。
叶勤勤起身,默默地为黎雪宁续上茶水,动作轻柔而体贴。
她心中天人交战。追问下去,无异于在对方未曾愈合的伤口上撒盐,但那个关于“怀孕”的谜团,始终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她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选择了无声的陪伴。
就在这时,黎雪宁缓缓站起身。由于坐得太久,她的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她没有看叶勤勤,而是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开始在仓库的过道里慢慢穿行。她的脚步最终在一个被单独放置、显得有些突兀的木质宝宝椅前停了下来。
她的目光,胶着在那把小小的椅子上,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沉痛与复杂。
叶勤勤屏住呼吸,轻声说道:“我们……当时发现这个椅子的时候,也很奇怪,舅舅……为什么会买这个。”
黎雪宁没有回头。她抬起手,飞快地在脸上抹了一下,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当她再转过头时,眼底那些汹涌的情绪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疲惫的清明。
“也许……是我真的和顾生有缘无分吧。”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认命般的释然,却又藏着无尽的遗憾,“那么,就苏逸吧。”
就因为这一念之差,因为那份在脆弱时被催生出的、对“现实安稳”的错误寄托,黎雪宁打破了自己一直坚守的、关于婚前性行为的底线。搬进苏逸房子的当天晚上,一切的发生都显得“水到渠成”。
追求了一年多才得偿所愿的苏逸,当时欣喜若狂。他捧着黎雪宁疼得皱眉的脸,亲吻不停,嘴里还说着粗鄙的话语,兴奋地宣称自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并毫无顾忌地描述着身体上的感受。
他几乎折腾了一整晚,即便黎雪宁疼哭了,他也未曾停下。
这哪里是爱?这分明是占有欲得到满足后的肆无忌惮。
后来,黎雪宁也曾可笑地设想,或许发生了关系,一切就会有所不同。在那之后,她确实比之前更依赖苏逸了。这是一种在身体亲密后,女性心理上难以避免的微妙变化,是生理带来的心理依恋。
而苏逸,在最初的新鲜和满足感过去后,开始嫌弃避*yun*套影响体验。他哄着她,粘着她,又在亲密前送上礼物,通过物质和软磨硬泡,再一次让黎雪宁妥协了。
事后,黎雪宁默默地去药店买了紧急避孕药。然而,那种药物在半年内不能服用第二次。
命运的齿轮,就在这一次次的妥协、一次次的算计与一次次的侥幸中,缓缓转向了最残酷的方向。
而彻底得到了她身体的苏逸,终于露出了隐藏最深的真实嘴脸。
他表示思虑再三,觉得两人还是不合适,提出彼此冷静冷静。
奇怪的是,听到这句话的黎雪宁,没有感到难过,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就这样结束吧。”她当时心想,“人情债,已偿了。”
然而,命运并没有放过她。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消息对她而言宛如天打雷劈。那几天她精神恍惚,甚至出现了孕吐反应……这一切,被心细的顾生发现了。
顾生去找了苏逸,两个曾经的好友、同事,因此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苏逸一直怀疑黎雪宁和顾生有染,当他把这污蔑说出口时,顾生愤怒地揍了他。
事情总要解决。黎雪宁尽管心寒,却仍觉得,苏逸是孩子的父亲,无论这个孩子留还是不留,都应该告诉他。
但他的反应却极其激烈。他一口咬定孩子不是他的,指责黎雪宁不检点,污蔑她与顾生早就暗通款曲。
黎雪宁心寒至极,对他说:“我本也没想逼你娶我。既然你也不想要孩子,我去打掉就是。”
然而,苏逸露出了更加凉薄的一面。“我们之间没有可能,好聚好散。之前花在你身上的那些小钱我不要了,但你妈治病那十二万,必须还我。”
那一刻,黎雪宁如坠冰窟。极度的失望反而让她异常冷静。
“行啊。人流手术费、误工费、营养费,还有对我身体造成的不可逆伤害,我们一笔一笔,算清楚。”黎雪宁当时语气平静得可怕,那是一种心死之后,再无期待的凉意。
苏逸暴跳如雷,口不择言:“除非你把孩子生下来做亲子鉴定!否则我绝不承认!黎雪宁,我从始至终都知道,你喜欢的人是顾生!怎么着,顾生没我有钱,没我的家庭,没房子没车子,所以你就想了李代桃僵的法子,让我当冤大头?你的心机真够歹毒的啊!”
面对这颠倒黑白的污蔑,一股血气直冲黎雪宁头顶,所有的隐忍和委屈在这一刻化为决绝的勇气。她冷笑一声,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直直射向苏逸:“现在医学那么发达了,不用等孩子出生!现在就可以做产前亲子鉴定!大不了大家都不要做人了,也别管什么人品名声,鱼死网破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黎雪宁本就是一个小前台,一无所有!你苏大工程师,有脸面有背景,你敢吗?”
苏逸被她这豁出去的气势慑住了,眼皮直跳,最终还是怂了。他话锋一转,又开始打感情牌,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雪宁,退一万步讲,就算那孩子是我的,你想一想,如果你生下了孩子,以后怎么面对顾生?就算顾生现在可以接受你,那谁能保证以后不会变心呢?这个孩子的存在,会时刻提醒他,他不过是个接盘侠,而你是个被人甩了的……破鞋!你们不会有好日子的!听我的,孩子还是打掉吧,钱……我也不要了,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这一刻,苏逸自私、卑劣、懦弱、毫无担当的真实嘴脸,暴露无遗。
黎雪宁,由此迎来了人生的至暗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