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狗在前引路,武断紧随婉儿身侧,三人穿过嘈杂混乱的营地,向着岛屿高处那座大屋走去。
越往上走,环境越是不同。
低处到处是歪斜的茅草棚和泥泞的土地,充斥着鱼腥味。
而靠近山顶大屋的区域,地面相对平整。
几个正巡逻的海盗喽啰,见到海狗后纷纷向他行礼,目光却扫过婉儿,一脸坏笑地问:“海狗哥你又……”
“他奶奶的瞎说什么?这是给大当家治病的郎中!”海狗没好气地呵斥一声,巡逻的海盗这才悻悻而去。
来到大屋门前,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草药的酸腐气息扑面而来。
婉儿不禁用手背略掩一下口鼻,然后取出她的自制口罩戴上。
两个守门的海盗推开沉重的木门,婉儿轻轻迈入,武断和海狗也依次进屋。
屋里的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油灯摇曳着。
婉儿略适应了一下,才看清面前的人。
只见在屋子中央的宽大木榻上,正趴着一个巨熊般的汉子。
他赤裸着上身,将后背上一道尺余长的刀伤展现于人前。
那道刀口从肩胛骨一路斜划至腰侧,皮肉外翻,边缘已经溃烂发黑,中央肿胀得像紫色的馒头,不断渗出黄绿色的腐臭脓液。
见到此人的伤势,武断也不禁皱眉,看了看婉儿。
而此刻的婉儿也似乎吃了一惊,或者说是被吓了一跳。
她心中暗问:“这是人吗?”
见婉儿正发愣,海狗忙开口介绍道:“这就是我黑鲨帮大当家,江湖人称黑鲸。”
婉儿只“哦”了一声,便开始细瞧那外号黑鲸的汉子。
只见他呼吸粗重,面色潮红,显然正发着高热,意识也已然模糊,只偶儿发出几声呻吟。
榻边还站着一个干瘦的老者,手里拿着药碗,见到海狗显得不知所措。
“乌老倌,大当家今日怎么样?”海狗皱着眉问他道。
那被称为乌老倌的老者长叹一声道:“哎!还是老样子”
海狗脸色一沉,转向婉儿:“周郎中,你看……我们大当家还有救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婉儿身上。
乌老倌更是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或许在他眼里,像婉儿这样貌美的女子只适合当压寨夫人。
婉儿没有立刻回答。
她吩咐武断道:“武大哥,你守在门口,不要放任何人进屋!”
武断应声“好”,便手按腰刀立在门口。
婉儿则凑近床榻上的黑鲨。
她并未因那狰狞的伤口和恶臭而皱眉,而是专注得检查那道狰狞的伤口。
临了又伸出三指,轻轻搭在黑鲸粗壮的手腕上。
黑鲨的脉象洪大而数,却重按无力,如同烧空的锅釜。
这些脉息像电流一样传入婉儿的脑海中。
她边按边在心中分析:“这是热毒内陷,正气将脱的危险症候!”
半晌,二当家海狗有些沉不住气:“怎样?”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婉儿收回手,语气平静道:“大当家所挨的这一刀太深,伤到了筋骨,毒邪已顺着伤口攻入心脉,如果再延误几日,即使华佗再世也难救他了。”
海狗的心猛地一沉,脸色发白:“我只想问你,到底能不能救?”
婉儿略一思忖,目光清亮地看向海狗:“现在救治,还有五成把握。”
“几成把握?”海狗追问。
“五成把握。”婉儿重复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笃定。
临了她又补充了一句:“然而我的治疗方法很凶险,过程也很痛苦,需要你全力相助,就问二当家治还是不治?”
海狗一咬牙,拳头攥得咯咯响:“五成就五成,总比他娘的等死强,你治吧!我给你兜着便是。”
“好!”婉儿不再多言,立刻进入状态,仿佛回到了白玉堂:“请你速速吩咐人烧水,准备干布巾,待会我施治时大当家会很疼,你喊四人来将他按住!”
“就这么办!”海狗也算是个爽快人,办事毫不拖泥带水,立马吩咐手下烧水,准备干布巾。
很快,东西备齐,四名强壮的海盗上前,死死按住了大当家黑鲸的四肢。
婉儿先用烈酒清洗了自己的双手和银刀,然后用干布巾蘸着温盐水,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周围的脓血和腐肉。
这些手术用的物事婉儿都是常备在身的,因此并不用再另行准备。
她的每一下触碰,都会使昏迷中的黑鲸因剧痛而抽搐,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伤口深及骨头,即使是海狗这样刀口上舔血的人见了也有些发怵,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清理完伤口外围,婉儿又拿起那柄在火上烧得通红的小刀,对众人道:“最痛的要来了,你们且要按稳了!”
话音未落,她手起刀落,精准地在那肿胀的脓包上划开一个十字切口。
“呃啊……!”黑鲸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差点将按着他的四个海盗掀翻。
紧接着,暗红色的恶臭脓血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乌老倌“咦”了一声,背过身去,似乎被吓住了。
海狗也惊恐地看向婉儿。
却见婉儿一点也不惊慌,面不改色地用棉布不断挤压伤口周围,不断让脓液排出。
慢慢的,流出的血渐渐变成了鲜红色,显示脓液已排干。
她用温盐水反复冲洗创口内部,然后又拿起银针,在黑鲸后背几处大穴快速刺入,一番捻转提插,让针坐稳。
“这针法……”乌老倌看的瞪大了眼睛,只因他从未见过如此精准迅猛的针法。
随着银针的刺入,黑鲸剧烈的挣扎渐渐平息下去,粗重的呼吸也似乎顺畅了一些。
接着,婉儿将随身携带的消炎生肌的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再用已用开水煮过的干布巾将伤口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她的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场手术的全过程被海狗看在眼里,他不禁对婉儿产生了敬畏,小心翼翼地问:“周郎中,这就……好啦?”
她长舒一口气:“吁……还得再开些药。”
说着,她挥笔写好一张药方递给海狗:“按此方去最近的陆地上抓药,要快!另外今夜是他最凶险的时候,必须得有人时刻看守,如果他的高热能退去,那就有把握了。”
海狗接过药方,看也不看,只吩咐手下人:“速速去陆地上抓药!”
看着榻上依旧昏迷的大当家,又看向眼前累得微微喘息的婉儿,海狗不禁沉声道:“还是那句话,我海狗说话算话,从今日起,你和你的同伴们就是我黑鲨帮的贵客!”
婉儿微微颔首:“呵呵,贵客不敢当,我只要我的人安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