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慕容瑾身着凤袍,在门外静立等候。
见太后出来,她急忙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恭迎母后。”
太后脚步微顿,俯视着这个自己当年一手推上后位的远亲侄女。
如今执掌后宫,气色看着比以往红润多了。
太后声音平淡:“起来吧。你身子大好了?倒是难为你来这一趟。”
慕容瑾起身:“蒙母后挂心,臣妾身子已无大碍。母后挪宫乃是大事,臣妾理当侍奉左右。”
软轿早已备好。
太后在秦嬷嬷的搀扶下上了轿,一路抵达了长春苑。
内外早已收拾妥当。
慕容瑾亲自扶着太后入内,行事妥帖,滴水不漏。
殿外传来内侍通传:“陛下驾到——”
萧杰昀大步入内,来到太后跟前行礼:“给母后请安。”
“挪宫琐碎,母后辛苦了。可还有何处不习惯?朕已吩咐过了,母后若有何需要,即刻去办。”
太后看着眼前这对帝后,一个演着孝子,一个扮着贤媳,心里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面上却扯出一个慈和的笑容:“皇帝有心了,一切都好。有皇后亲自打理,很是妥帖。”
“那便好。”萧杰昀含笑点头。
太后握着茶盏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收紧了。
自此以后,帝后二人日日晨昏定省,从未间断。
又过了几日,各国使团都已抵达驿馆。
萧杰昀下旨在宫中召见所有使节。
此次应烈国之邀,除了周边两个最大的邻国大夏和西卢到了,还有一些小国也纷纷派来了使节。
大夏储君公孙宏,西卢使臣姬峰,和一些小国使节依次向萧杰昀递交了国书并进献了厚礼。
萧杰昀微微颔首:“诸位使臣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贵国美意,朕心领了。”
“程谨言,依礼回赐。”
“是!”
就在觐见礼仪即将结束之际,公孙宏再次上前。
“陛下,临行前,父皇特意叮嘱。闻听贵国太后寿诞将至,我大夏偶得一件异宝,名曰千年血玉枕。”
“有安神养气、益寿延年之奇效。特命外臣,定要面呈太后娘娘,聊表我国敬意。”
萧杰昀沉吟片刻:“有心了。只是太后近日挪宫修养,精神短少,今日怕是不得空相见。”
公孙宏脸上适时地露出了一抹恰到好处的遗憾。
萧杰昀话锋一转:“不过,既是一番诚心,不如这样吧,明日巳时,朕准你遣一女眷入长春苑,向太后敬献此宝。”
公孙宏立刻躬身谢恩:“谢陛下恩典!”
翌日,巳时,长春苑。
一片寂静,唯有秦嬷嬷和几个日常伺候的小宫女在内,站地远远的候着。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嬷嬷垂手低眉地走了进来。
她行至殿中,规规矩矩地给太后行了大礼:“老奴奉大夏皇帝之命,特来向太后娘娘请安。”
“为贺娘娘千秋万寿,献上千年血玉枕,恭祝娘娘凤体安康。”
太后目光落在她身上,默默出神。
半晌后,她才缓缓道:“起来吧。”
“哀家,有三十余年,没见过大夏人了。”
老嬷嬷起身,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布满细纹却依稀能分辩出旧日轮廓的脸。
她望着太后,表情复杂,声音微微发颤:“娘娘!老奴也三十余年,没能在您跟前伺候了。”
太后瞳孔骤然一缩,紧紧盯住老嬷嬷的脸,低声道:“是你?”
老嬷嬷捧上一个锦盒:“此乃千年血玉枕,望娘娘笑纳。”
“此物用法颇为讲究,需得其法,方能得安神延年的奇效。”
“不如,容老奴随娘娘进内殿,为您演示一番?”
太后沉默片刻:“都退下。”
“秦嬷嬷,守住殿门,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秦嬷嬷躬身,领着宫女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细心地掩上了殿门。
大殿内只剩下了太后与老嬷嬷两人。
太后站起身,伸出手:“常嬷嬷。”
常嬷嬷立刻上前扶住了她的手,两人一言不发,却步履一致,极其默契地走入了内殿。
常嬷嬷将内殿的门仔细关好。
太后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她猛地转身,紧紧盯着常嬷嬷:“是他让你来的?他还好吗?”
常嬷嬷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娘娘!是陛下让老奴来的!陛下他身子一直不大爽利,但心中却无一日不记挂着娘娘啊!”
她颤巍巍的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陛下有亲笔信在此,命老奴,务必亲手交到娘娘手中!”
太后深吸了口气,指尖微颤地接过,展开,熟悉的笔迹立即跳入眼帘。
“昔年一别,悠悠三十余载。”
“桃花岁岁皆放,却再无当年颜色。漫漫长夜,唯余旧梦支撑。每每思及你我被迫分离之痛,我便夜不能寐。”
“我虽已为帝,却终不能随心所欲。”
“此生大憾,便是未能护你周全,让你独在深宫煎熬。如今你我皆两鬓斑白,只盼有生之年,能与你重逢,寻一人间桃源地,共度余生。”
“前次所赠之符咒想必效力已微。”
“今特命故人前去,赠你更为灵验之物,助你掌控宫闱,安享尊荣。”
“万望珍重,勿再委屈自身。”
字里行间,有追忆,有无奈,更有无尽的相思和回护,太后看着看着,泪水滑落下来。
常嬷嬷见状急忙将她扶到床边坐下:“娘娘!莫要再伤心了。”
“当年的事情,实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您与陛下,都没有法子啊。”
太后啜泣着低语:“三十余年了,当日我还未进宫,他也还是个质子。”
“我们宫外相逢,渐生情愫,未料到我奉旨入宫为妃,而他,也被诏回了大夏,就此错过了终身。”
“如今,他是大夏皇帝,我是烈国太后,当真是物是人非啊!”
常嬷嬷掏出锦帕,给她擦拭泪水:“陛下常说,此生最挂念的人却远在天边,无法相护,所以才送了娘娘您那个符咒,助您一臂之力。”
太后点了点头,收了哭声:“那符咒一直在紫宸殿中,前些日子皇帝不知何故将龙案给烧了,却没有动那屏风。”
常嬷嬷道:“陛下听闻娘娘在这里受苦,心急如焚。遂命老奴给您送来了更灵验的好东西。”
说完,她打开锦盒,将里面一个红色的玉枕拿了出来。
掀开下面的暗格,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同心结。
她拿起同心结,双手捧给了太后。
太后接了过来,泪水盈盈:“同心结?”
她轻轻接过来,用手指轻轻摩挲,样子极为普通,就是寻常的同心结,但手摸上去却发觉,似金非金,似发非发,材质极为独特。
太后问道:“上次那符咒,说是大夏神童所制。那神童如今……不是?”
常嬷嬷道:“娘娘不必挂怀,神童不过是国师的弟子罢了。”
“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国师之能,才是真正通天彻地。”
“这枚‘同心结’,正是国师耗费数年心血炼制而成的奇宝。”
她压低了声音:“娘娘只需取得陛下的几根头发,将其紧紧缠绕于此结的中心之处。”
“然后,每夜子时,刺破手指,以您的一滴鲜血浸染这发丝缠绕之处,连续七夜之后……”
常嬷嬷抬起眼,目光灼灼:“陛下便会真正与您‘母子连心’,从此,对您言听计从。”
“到时,您将是这烈国之中,真正说一不二的无上之主。”
太后闻言,呼吸顿时急促了几分:“当真如此灵验?”
常嬷嬷回道:“老奴来之前,陛下曾几次问过国师,确定其灵验非凡,且不会伤及太后玉体,方才命老奴给您送来。”
太后感动不已:“这么多年了,他始终如此待我。”
“也只有他,如此懂我。”
“旁人都以为我身为太后,万事顺心,无有担忧。“
“却不知我一生都在担心,帝心如渊,不知何时便会翻脸无情,我若有事,慕容家必然也是大厦将倾。”
“若能让皇帝与我同心,确是帮了我天大的忙。”
“那是什么?团团?”萧元珩在女儿耳边低声问道。
趴在小洞上使劲往外看的团团:“不知道捏!看不清楚!”
萧杰昀站在一旁,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