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懒得再废话,走出大殿,召出一柄飞剑,抬手掐诀:“走吧,早去早回。”
夜沧溟瞥她一眼,眼神嫌弃,“收起你的破剑,等你慢悠悠飞到西域,黄花菜都凉了。”
说罢,转身看向殿外,“魔心,还不赶紧滚出来?”
话音刚落,一架巨大的飞天魔撵轰然降落在大殿门空地上,魔气滚滚弥漫。
魔心和一众跟随前来吊唁的万魔殿侍从分列两侧站着。
见夜沧溟等人出来,齐齐躬身。
“磨叽。”
夜沧溟拎起楚玉瑶后领就往车上扔。
转头瞥向上官玉衡时倒是收了三分,“药罐子,自己上来。”
上官玉衡广袖轻拂,足尖点地时带起一阵清冽药香,落地时正巧接住踉跄的楚玉瑶。
“西域风大,楚师妹当心。”
他温润嗓音里藏着只有她能懂的暗示。
楚玉瑶被上官玉衡稳稳扶住,听着他那意有所指的话,心里门儿清。
这黑心莲在提醒她,万魔殿之行水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她坐直身子,假笑回应:“多谢上官师兄提醒,我这人最惜命。”
夜沧溟看着两人之间无声的交流,幽深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悦,但也没说什么。
魔撵内部空间极大,装饰奢华中透着森然,黑金为主色调,镶嵌着幽暗的魔晶。
楚玉瑶找了个离夜沧溟最远的位置坐着。
上官玉衡则从容地在她身侧落座,仿佛真是结伴出游。
“启程。”
夜沧溟一声令下,飞天魔撵缓缓地升空。
万剑宗主殿青石阶上。
燕惊尘玉扇轻摇,微微仰头,桃花眼里漾着三分戏谑七分凉薄:“前妻呀,你可千万要保住小命,要是就这么死了,那多可惜。”
姬辞渊不知何时倚在蟠龙柱旁,紫衣上的暗纹在阳光下流转着淡淡微光。
他睨了一眼逐渐升空的飞天魔撵,朱砂痣衬得眉眼愈发妖冶:“虚伪,既当强盗,还偏要扯块遮羞布。”
显然是在骂夜沧溟。
楚若烟也是来到殿外,仰头紧盯半空中逐渐飞远的魔撵,柔柔弱弱开口:“姐姐这般招蜂引蝶,这名声怕是......”
“闭嘴吧你,我名声好不好关你屁事?”
楚玉瑶耳朵好的很,半个身子探出车窗,目光看向下方,突然幽幽笑了,“再阴阳怪气,小心我让夜疯狗咬你哦~”
夜沧溟黑着脸把她拽回来,魔撵‘轰’地冲破云层,朝着西域方向飞去。
底下的楚若烟气得脸色铁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那嚣张离去的魔撵,心中愤恨难平。
她强行压下心中妒火,脸上重新挂上温婉柔弱的假面,转身去了万剑宗安排给贵客休息的厢房区域。
她记得,离湮应该还没走。
许是因为下过雨,厢房外的青石板上还泛着湿漉漉的水光。
楚若烟提着裙摆小心绕过水洼,却在拐角处猝不及防撞见正在掐算的离湮。
那人月白长袍被风吹得微微扬起,桃木簪松松挽着的墨发,明明是个瞎子,偏生像能看透人心似的突然转向她:“楚姑娘。”
楚若烟吓得差点咬到舌头,慌忙摆出最柔弱的姿态:“离湮少主,我…我有些事想请教……”
“你想问,为何变数反而气运加身?”
离湮空灵的嗓音里带着洞悉一切的平静,“比如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夜沧溟为何对她诸多忍让,不轻易出手的上官玉衡替她解毒,就连最厌恶和人接触的姬辞渊……”
“对。”
楚若烟再也绷不住伪装,眼圈发红,“我才是天命之女不是吗?可现在我过的却不如她,更是处处压了我一头。”
她突然抓住离湮的袖口,“您能不能帮我算算,她是不是偷了我的气运?”
离湮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不着痕迹的抽回衣袖,声音依旧空灵,“天命无常,岂是凡人可窃?”
楚若烟急得直跺脚,粉色裙摆沾上泥水也顾不得:“那她凭什么…”
离湮没有回答她的话,只缓缓转身,面向旁边的古树,广袖微垂,声音空灵高远:“楚姑娘可知,天命之女该是什么模样?”
楚若烟被他问得一愣,绞着手指支吾:“自然是...气运加身,众星捧月...”
“错。”
离湮袖中滑出半枚龟甲,在掌心转出泠泠青光,“三万年前青霄女帝登天梯时浑身浴血,五千年前药王谷祖师尝百毒险些丧命……”
他忽然将龟甲一收,“你当他们是靠撒娇掉眼泪当上的天命之子?”
楚若烟被噎得涨红了脸。
远处传来弟子练剑的铮鸣,衬得她嗓音愈发尖细:“可楚玉瑶明明...”
“她为解千绝散之毒痛不欲生,她为脱胎换骨全身筋骨打碎重组,忍常人所不能忍。”
离湮突然抬眸,雾霭般的眼瞳竟显出几分锐利,“你猜她喊过疼么?”
竹叶沙沙作响,楚若烟踉跄后退半步。
她突然想起在碧梧山庄上官玉衡替那丑八怪解毒的场景。
那时的楚玉瑶全身扎满金针,鲜血一口接一口的吐,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衣裳,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全靠毅力撑着。
她硬是咬着牙,连一声痛都没喊。
甚至还有本事把夜沧溟和姬辞渊气到跳脚。
楚若烟紧抿着唇,神色变幻,半晌才挤出一句:“可她明明又丑又废……”
离湮轻笑,空灵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楚姑娘见过淬剑吗?”
“啊?”
楚若烟闻言一愣,不知他何出此言。
“凡铁要成神兵,须得千锤百炼。”
他袖中突然飞出一片龟甲弹进泥里,惊起三只慌不择路的蚂蚱,空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平静,“你现在就像这些虫子,只看得见脚下方寸之地。”
他微微偏头,仿佛在倾听风中的讯息,“天命之女该像淬火的剑,越捶打越锋芒。青霄女帝被剜过灵骨,药王祖师中过七日断魂散,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他忽然偏头‘看’向楚若烟脏了的裙角,“你连泥水溅脏绣鞋衣裳都要皱眉,怎么扛得住天道试炼?”
楚若烟脸色煞白,强撑着反驳,“离湮少主,我…我自是能吃苦的。”
“那便去证明,而非空口白话。”
离湮声音空灵,却似乎能够穿透人心,“楚姑娘,好自为之。天命所归,并非坦途,而是荆棘之路。你若只盯着他人园中的花朵,终将迷失在自己的路上。”
说罢,他转身欲走,衣袂翻飞间,身影渐渐融入万剑宗缭绕的云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