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姬少主眼神不好?建议用夜少主你送的蟾酥洗洗眼。”
姬辞渊脸色一黑。
“噗哈哈哈…”
燕惊尘扇子敲掌心,“精彩。”
恍然想起这是灵堂,这般大笑不太合适,赶紧止住笑声。
灵堂内暗流涌动。
楚若烟却趁机柔柔弱弱凑到苏轻寒身边:“苏师兄节哀,凌苍宗主一代宗师,想不到竟会……”
不等她说完。
苏轻寒面无表情挪开半步。
楚若烟伸出去手,和准备好的宽慰话全都僵在半空,脸上那悲戚表情差点没挂住。
“苏师兄……”
她眼眶说红就红,泪珠要掉不掉。
楚雄恰好瞥见这一幕,无奈摇头,都替自家女儿尴尬的脚趾扣地。
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挡在楚若烟面前,对苏轻寒温声道:“贤侄节哀,凌苍兄走得突然,若有需要天道宗相助之处,尽管开口。”
苏轻寒微微颔首,霜雪般的面容依旧淡漠:“多谢楚宗主。”
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夜沧溟把玩着腰间玉佩,幽深的眸子扫过灵堂:“虚伪。”
这话也不知是在说谁。
燕惊尘摇着玉扇踱步过来,笑吟吟地插话:“夜少主此言差矣,礼数周全总比某些人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要强。”
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用帕子擦手的姬辞渊。
这般严重的洁癖,他非常怀疑姬辞渊小时候是不是掉进过粪坑里。
“呵。”
姬辞渊连眼皮都懒得抬,“本少主倒不知,燕家堡何时改行做丧葬了?”
火药味渐浓。
楚玉瑶乐的看戏,可惜这会儿不好嗑瓜子,不然定要搬个小板凳坐在最前排。
她正乐着,手腕突然一紧。
夜沧溟不知何时到了跟前,玄色手套牢牢箍住她,魔气森然。
“丑八怪,”
他声音压得低,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灵物已凑齐,你答应的事可别食言,否则…”
话虽没有说完,但威胁之意不要太明显。
楚玉瑶撇撇嘴,狗男人求人没有个求人的态度。
“前夫哥,急什么?这还在人家灵堂上呢。”
她手腕一转,便挣脱了他的钳制。
夜沧溟眸色沉了沉,魔气倒是收敛几分,“吊唁完,乖乖的跟我回万魔殿。”
“知道了,我又没说不去。”
她翻了个白眼,“倒是你,在人家灵堂上动手动脚,也不怕凌苍剑尊半夜找你谈心。”
话音刚落,灵堂内的长明灯突然晃了晃。
“......”
夜沧溟额角青筋一跳,魔气差点没收住。
“噗嗤…”
燕惊尘的扇子抵着鼻尖,桃花眼里全是看好戏的神情,“夜少主若是怕鬼,本公子这儿有上好的驱邪符......”
夜沧溟冷冷扫过去,“燕惊尘,你想提前躺进棺材?”
燕惊尘玉扇一展,笑得风流:“夜少主若是缺棺材,燕家堡倒是能友情赞助一口上好的万年铁佛楠木。”
楚雄看着这一幕摇头,年轻人就是火气旺,这灵堂都快成菜市场了。
他轻轻拍了拍苏轻寒的肩膀,在樽棺前上了一柱清香,转头就去找天道宗大长老说话。
楚玉瑶和楚若烟二人也跟着去上香。
二人刚起身。
殿门口突然飘来一阵清冽药香。
众人回头,就见上官玉衡素衣执伞踏雨而来,伞面青莲在雨中若隐若现。
原来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倒是应了今日的景。
“诸位倒是好兴致。”
他收伞时抖落的水珠恰好飞溅在姬辞渊衣摆上,惊得这位洁癖入骨的人瞬间黑脸。
这黑心莲绝对是故意的,就爱耍这种阴招。
若非场合不对,他都想动手。
上官玉衡就好像没注意,可眼底笑意却一闪而过,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悲恸,“凌苍剑尊若泉下有知,定要感慨自己死得值当,能让诸位亲自守灵。”
手中雨伞一收,顺手接过一旁万剑宗弟子递过来的香。
那柱香在他指尖晃了晃,香灰簌簌落下,莫名被烫了一下。
他面上依旧温润,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冷意。
这老东西,死了还要膈应人。
烫他一下也就罢了。
这柱香死活插不进香炉,倒像是冤魂作祟。
众人看见这一幕,不由想起凌苍剑尊走火入魔自戕,关键时刻就是上官圣子出手诊断,气氛不由变得微妙起来。
“看来凌苍剑尊死的不甘心呢。”
燕惊尘摇着玉扇轻笑,桃花眼扫过上官玉衡温润如常的脸,“连柱香都不肯受。”
苏轻寒静立一旁,霜雪般的面容看不出情绪,可没人注意到,他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凌苍剑尊走得突然,心有执念也是常理。”
上官玉衡暗中运起灵力,终于将香稳稳插入炉中。
右手指腹轻轻拂过左手背被烫出的痕迹,语气温和得像在讨论今日天气,“倒是燕少主,似乎对鬼神之说颇有心得?”
燕惊尘玉扇‘刷’地展开,遮住半张俊脸:“上官圣子说笑了,本少主只是觉得……这香插得颇为艰难,像是有人不愿受这份香火。”
这话意有所指,灵堂内气氛愈发微妙。
楚玉瑶站在楚雄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暗流汹涌的戏。
这黑心莲果然道行高深,被香灰烫了手还能面不改色,连香插不进香炉都能用‘心有执念’轻描淡写带过。
“看来凌苍前辈确实心有未甘。”
离湮忽然出现在灵堂门口。
他撑着把油纸伞,雾霭般的眸子‘望’向上官玉衡的方向,“毕竟走火入魔之人,魂魄难安。”
上官玉衡淡淡一笑:“离兄也信这些?”
“信与不信,因果如此。”
离湮转向苏轻寒,“苏道友节哀。”
苏轻寒微微颔首,霜雪般的眸子扫过香炉里那柱歪斜的香,轻轻垂眸,眼底情绪翻涌。
上官玉衡垂眸掩住笑意,广袖一拂,香炉里突然腾起青烟,在空中凝成半阙《往生咒》。
离湮的油纸伞微微倾斜,空灵的嗓音像山涧清泉:“凌苍剑尊若知晓爱徒这般'孝顺',想必能含笑九泉。”
楚玉瑶在心里啧了一声,含笑九泉个屁。
怕是要气的棺材板都掀了。
当然,这话只能烂在肚子里。
“诸位。”
万剑宗大长老适时开口,“吉时已到,该起棺了。”
“起棺——”
随着司仪一声高唱,八名弟子齐声附和。
凌苍剑尊的棺椁被缓缓抬起,送往万剑宗后山的葬剑冢。
历代宗主陨落后,皆葬于此地,剑意不散,剑气长存。
棺椁起行,众人皆跟在后方。
外面雨丝细密,将整座万剑宗笼罩在朦胧水汽中。
因着修真界有个规矩,给大能宗主级别的人物送葬,路途中不能动用灵力,必须要和凡人一样跟着樽棺缓慢步行,说是为表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