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都不是傻的。
坐在旁边始终不动声色的何念秋,眸光闪了闪,攥着帕子的手微微紧了紧,但却克制着没有去看那年轻温婉的世子夫人。
她不惧怕冯氏,但对这个苏清婉却有一丝忌惮。年纪轻轻就能够从冯氏手中把管家权抢走了,能是简单角色?
而苏清婉对于冯氏的暗示,顿感可笑。
自己对付不了何念秋,就把她给折腾来了,求人就求人吧,但你求人办事却没有拿出求人的态度,完全一副我赏给你巴结我的机会似的?
可苏清婉怎么会对付何念秋呢?毕竟人就是她专门给送到冯氏跟前的呀。
如今看来,这个何念秋‘好用’得紧。
苏清婉眸光眨了眨,有一些为难道:“娘,您同公爹的事情,是你们夫妻俩的私事,儿媳是晚辈,不好置喙。”
冯氏磨了磨牙。
这个时候你当自己是晚辈了,你从我手中抢管家权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晚辈?
顾昀瑞早就做了心理准备,想着之前的事情,苏清婉肯定还怨怼他,不会那么容易帮忙。
但他还是沉声提醒道:“长嫂,现在是你在管着侯府的中馈,你也不希望爹娘产生矛盾,最后闹得家宅不宁吧?”
苏清婉一脸意外,“夫妻之间的小事情,怎么就变成家宅不宁了?二弟,你可不要这样说爹娘!另外,如果你有这个闲情逸致插手管爹娘屋子里的事,还不如去管管你自己的后院吧!”
顾昀瑞脸色变了变,“你这是什么意思?海棠苑最近并没有闹什么事情,你不要挑拨离间。”
苏清婉:“挑拨离间?怎么,你还不知道苏溪月四处打听世子行踪,世子喜好的事情吗?我一直压着不说,也是为了侯府的脸面,更是想要给你留点脸,反正今天这里没有外人……”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看了何念秋一眼,随后继续道:“何姨母也是自家人,而且是今天你提到这里了,我不得不问一问,苏溪月是什么意思,她明明已经是你的妾室了,为何还如此不安分,惦记着世子?”
冯氏也诧异地看着顾昀瑞,“阿辞,真有此事?”
冯氏不喜欢苏清婉,但她更不喜欢苏溪月这个惹事精。她到现在还是认为,倘若不是苏溪月的蓄意勾引,阿瑞怎么会好端端地丢了世子之位,还丢了官位帝宠,如今落到如此田地?
苏溪月就是一个祸害!
顾昀瑞抿唇,“那是一个误会,我已经问过她了,没有的事。”
苏清婉:“怎么能是误会,我当时亲见那桂香给一个婆子塞了银子,跟她打听世子的行踪。桂香跟苏溪月从小一起长大,对她可是忠诚得很啊!眼下世子在外办差,没有回来,倘若他回来了,苏溪月想要算计他的话,我定然是不会饶她了,那么二弟,你呢?”
本来顾昀瑞就没有完全相信当时苏溪月的解释,而现在苏清婉的这一番话,让他心中的怀疑不断扩大。
苏溪月应该是见他不行了,心中后悔,又想去勾搭阿辞了吧。
一定是这样。
没看到苏清婉如此激动在意么?
而话题就这样被苏清婉轻描淡写地带偏了,冯氏都无法继续往何念秋身上拐,而何念秋更是心知肚明,看向苏清婉的眼底,压着惊喜。
世子夫人刚才的话,已经暗示得很明白了,她不会与她敌对,甚至还有拉拢她之意?
这对何念秋来说,可是极好的消息!
明明好像没说什么,但刚才几句话交锋下来,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冯氏脸色铁青无比,她现在看苏清婉比看何念秋还要厌恶了!
可就在她马上要沉不住气的时候,顾昀瑞却按住她的手,抬起头看向了苏清婉,“对了长嫂,最近坊间有一个关于苏家的传言,你可听说了?”
苏清婉:“什么传言?”
顾昀瑞眼底跳跃着不怀好意地的兴味,“听说苏正卿同刑部的程源程大人,被人发现衣衫不整地睡到了一处,哦,我想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嘴快,坊间都已经传遍了,你兄长苏正卿他,有龙阳之好啊。”
苏家最在乎家风了,不狎妓,不娈男,不夺他妻,不趁人之危等等。
如今,如果苏正卿真的有了龙阳之好,怕是得把苏老太傅给气病了吧?
顾昀瑞本来没想在这个时候刺苏清婉,可谁让她不听话,胳膊肘往外拐,不知道帮娘来对付何念秋呢?
他十分期待看到苏清婉惊慌失措,羞愤不已的表情,看着一直端庄温婉的人失态,那将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结果,顾昀瑞失望了。
苏清婉依旧一脸淡定,“你也说了,是传言,想来是不可信的。我兄长同程大人都是朝廷命官,诽谤诋毁他们的话,是可以报官送官的。”
顾昀瑞:“……”她还是这样嘴硬!
冯氏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传得有鼻子有眼,那肯定不是空穴来风了。清婉啊,为了避嫌,过年时候的年宴,就不要去参加苏家的了吧,等这件事有了确定再说。”
在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之下,倘若侯府这个时候再因为避嫌,苏清婉这个苏家嫡女年宴都不参加苏家的,那岂不是就坐实了那些谣言?
苏清婉感受到了这对母子俩的恶意。弄不好大哥的这个事情里面,就有顾昀瑞他们的手笔。
她看着冯氏,“娘,您身子不是不好么?其他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府中的事情你也放心吧,爹一直夸奖我管得好,想来不会出任何差池。倒是您,这一年来总是断断续续生病,儿媳心中顿感担忧,也可能跟今年冬天尤为冷有关系。”
“儿媳记得侯府名下在京城郊外,有一处温泉庄子,在那十分养人,我去跟爹请求,等过了年,就把您送到那边休养一段时日吧。”
那对母子俩暗戳戳地布了半天的局,却被苏清婉轻描淡写的一两句话,瞬间给击碎了。
冯氏差点从床榻上跳起来,“你敢!”
苏清婉不卑不亢,一脸担忧,“娘,儿媳都是太担心您的身子了。大房这边已经有了龙凤胎,但二弟至今无后,您就不想好好保养身子,见到他的子嗣么?”
她是懂扎心的。
顾昀瑞听完后,果然黑了脸,而冯氏一手撑着床榻,被气得浑身发抖,头上的朱钗都晃歪了。
“你,你竟然敢咒我早死?”
苏清婉:“诅咒没用的,毕竟花十万两都没用,不是么,婆母?”
提起了当初,花十万两找高僧诅咒苏清婉难产的事情,冯氏瞬间整个人好像被定住似的,她本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苏清婉竟然还记恨着!
她不是都没事么,而且那十万两最后也落进了她的口袋,她怎么这样小心眼,如此斤斤计较?
看着这对母子俩竟然已经都要被气死了,苏清婉起身,对一直在作壁上观的何念秋说道:“何姨母,你可知道公爹现在在何处?”
这话更气人了,不问别人问何念秋,岂不是更证明这对老表哥表妹现在感情好极了?
冯氏已经要疯了。
何念秋努力克制压着嘴角,才没有上扬,她微微颔首,“这个时候,表哥应该是在书房,我陪你过去找他。”
苏清婉:“好。”
“不许去!”冯氏挣扎着要冲过来,而沉浸在自己‘绝后’事情中的顾昀瑞,没有拉住她,导致冯氏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真晕还是假晕?
苏清婉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只是吩咐身边棋意道:“去请府医来。”
顾昀瑞见到她还是抬腿朝外走,立刻冲了过来,“清……长嫂,你不要去找爹,我娘她的病,不碍事的,很快,很快就会好的。”
苏清婉:“二弟比太医还要厉害么?”
顾昀瑞咬了咬牙,“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来了,那么就等太医来了后,再确定要不要休养,到时候再同爹说吧?”
他眼底都是哀求。
不管如何,都不能把娘亲给送走,不然的话,以后他在侯府中,更是孤立无援了!
苏清婉看着顾昀瑞眼底的哀求,她嘴角动了动,温柔道:“你说得对,那就先不去同爹说了。”
顾昀瑞心中一松,这才转身离开,回去看看冯氏了。
旁边的何念秋眼底闪过了一抹可惜,还以为今天可以一鼓作气,将冯氏给送走呢。
不过,也不算是全然没有收获。
周围没有其他人了,苏清婉轻声道:“何姨母,这侯府的热闹,是不是很好看?”
何念秋表情一顿,“我没有想到,表嫂的气性这样大……”
苏清婉:“容易生气,容易发脾气的人,反而不可怕。有热闹看看,也无可厚非,只要心知肚明,应该站在哪边看热闹就是。”
何念秋心中一震,再抬起头,却发现这位年轻温婉的世子夫人,一脸温柔的模样,在想起来刚才在屋子里面,她就是这样风轻云淡的,就把那对母子俩给按得死死的了。
何念秋连忙点头表态,“我自然是知道的。”
苏清婉满意了,说了一声得回去陪孩子了,转过身就回了玲珑苑。
等进了玲珑苑后,苏清婉嘴角的温柔散去,眼底都是淡漠的神色,“棋意,立刻回苏府去打听,我兄长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兄长从小到大,都是克己守礼的端方君子,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断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