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明遇竟像疯狗一样攀扯起自己的儿子明迹,侯夫人面容一僵,连平日里总是微微弯起唇角都有一瞬的绷紧。
她转头对景川侯道:“侯爷,依妾身之见,侯府门禁森严,要调包两个婴儿而不惊动一人,谈何容易。”
“一个不知底细的婆子空口无凭,就说侯府世子是假,也委实太过轻率。”
侯夫人这番言辞听着有理有据,不偏不倚。
景川侯恍若未闻般,灼热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明遇的脸上,似要烧出一个洞来。
常氏感激地看着侯夫人,“母亲说的是。”
“公爹,这余稳婆定是被人唆使,有心陷害世子,挑拨您与世子的父子亲情……”
话没说完,就被太夫人沙哑激动的声音打断:“明遇,原来你是季氏的孙子,不是我的孙子……”
“原来是这样。”
“你这鼻子长得分明就像季氏!”
季氏是老侯爷的庶出二弟明庆的妻室,也是明皎的二婶婆,与太夫人素来不和。
太夫人双唇直哆嗦,那嫌恶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肮脏的乞丐。
“祖母……”明遇的脸色苍白如纸,脑海中浮现一幕幕过去这几年午夜梦回时的噩梦。
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明遇泪眼朦胧地看着太夫人,“我是您亲手带大的,我怎么会不是您的孙儿?”
“您就因为旁人几句不怀好意的污蔑,就不认我这个孙儿了吗?”
他微微哽咽,眼圈发红,浑身上下不住地轻颤着,一派情真意切的样子,试图唤起太夫人的温情。
太夫人同样两眼发红,避开了明遇的视线。
可明遇的三言两语无法无法化解她的疑心,唐氏的所作所为实在太可疑了!
族长一会儿看明遇,一会儿看唐氏,一会儿看景川侯,还有些将信将疑。
“皎姐儿,”族长再次看向了坐在楚北辰身边的明皎,问,“除了这稳婆,你可还有什么凭证?”
当族长的视线对上楚北辰冷静无比的眼眸时,忽然间,心如明镜:以楚北辰的精明,他此刻既然与明皎坐在一起,那就代表着楚家的态度。
厅内瞬间静了一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望向了明皎,也包括明遇。
明皎浅啜了一口温茶后,缓缓放下茶盅,“除了这余大娘,我还派人找了当年替三堂婶接生的林稳婆。”
“但那林稳婆早在十八年前,就举家搬离了京畿,下落不明。”
“至于余大娘遇上的那个管事妈妈是三堂婶当年的亲信彭妈妈,彭妈妈八年前告老回家,可回家后,就染了重疾,腹泻不止,短短三天,人就去了。”
说话间,明皎的视线对上了唐氏闪烁不定的眼眸,“三堂婶,您还实在是心思缜密且心狠手辣之人,让侄女佩服。”
唐氏与明皎对视了一会儿,还算镇定地反问:“皎姐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在说我杀人灭口吗?!”
“生老病死,谁也避不开……”
唐氏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没事的,这丫头手上不可能有确凿的证据。
另一边,坐在肩舆上的明遇双拳握得更紧,心脏似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在了掌心。
也就是说,明皎早就疑心他与明远的身世了,过去这半个月,她表面不露声色,但早就在着手调查他。
难道……那个写信勒索他的人是从明皎这里发现了他身世的秘密?
明皎轻哼了一声:“三堂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让我找到一样证据。”
“正好前段时间阿迟与我说了一些相面术,我觉得有趣,就弄了本《麻衣神相》读……”
景川侯微微蹙眉,不耐地说:“你说相术作甚?”
这丫头总不会说,从面相看,明遇不是他的儿子吧?
“爹爹,您且耐心听我说。”明皎好言哄了她爹一句,接着往下说,“在《麻衣神相》里提到了一种耳相——轮飞廓反。”
她一边指着自己的耳朵,一边解释,“当耳廓的软骨过于突出,以致外耳轮无法包裹,这种耳相就叫‘轮飞廓反’。”
“相书里说,拥有这种耳相的人往往命运多舛,一生忙碌不断,也常被视为‘败家之相’。”
“三堂婶,我说的对不对?”
此言一出,众人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向了唐氏的耳朵,定睛细看。
连族长都眯起了昏花的老眼。
“轮飞廓反。”二夫人申氏指着唐氏的耳朵激动地说,“她这耳相就是‘轮飞廓反’吧。”
三夫人赵氏立刻回过味来,赶紧又去看明遇。
不止是她,连常氏也在看明遇的耳朵,脸上急速地褪去了血色,连脚下也踉跄了一下,幸好及时被大丫鬟扶住。
这一瞬,常氏感觉耳边似乎炸响一记惊天动地的雷声,两耳嗡鸣作响。
一道道或震惊或轻蔑或幸灾乐祸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响起,此起彼伏。
“世子的耳相也是‘轮飞廓反’吧?”
“的确是!”
“弟妹你看,与我们的耳形完全不一样啊。”
“世子他竟真不是先大嫂的儿子?!”
“……”
“唐氏,明端,你们还有什么话说?”景川侯脸色铁青地瞪着明端、唐氏夫妇,两眼简直要喷出火来。
一想到他竟替别人养了十八年的儿子,一想到侯府的爵位差点就让庶房鸠占鹊巢,景川侯就恨不得将这对夫妇碎尸万段。
明端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着:“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云芙,你告诉我,到底谁才是我们的儿子?”
“……”唐氏脸色时青时白,在对上明端幽暗的眼眸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景川侯冷笑了一声:“明端,你就别再做戏了!!”
“你想说,你对唐氏换子的事一无所知吗?”
“你真当本侯是傻得吗?!”
“侯爷,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明端心神不定地说道,“十八年前,阿远出生的那一天,我刚好不在京城,是他出生三天后,我才回的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