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挂念着的人如今正躲在客房里上药。
跟沈云天共事过一段,清楚他的路数,所以还算容易应付。
你来我往一阵之后,脆弱平衡被后来加入战局的剑修轻易打破。
剑法气势如虹,大开大合,压着人打。若不是有防御法器在身上,恐怕已经给人砍掉了胳膊。
自从做了长老便不需要自己对阵杀敌,安逸太久之后猛然对战让他不由得心跳加速。
金疮药盖住了外翻的皮肉,胳膊外侧划开的口子已经止住了流血的势头,又用绑带一圈圈地缠起来。
何温行不再犹豫,传音向宗门求援。
“符掌门,那法阵虽能吸收灵力,但也存在致命的弱点。”
“交手之时,我泼了一瓶坠仙水,阵法一接触到就黯淡了光芒,明显是受到了损害。”
“我试着攻击灰下来的部分,果然无法再消解攻击,每一下都落到实处。”
“直可惜寡不敌众,草草收场。坠仙水真是用来对付仙法的妙物,只要您再给我一些,一定能够一举击破。”
盛云门仇家遍地却屹立不倒,可谓是赚足了眼球。
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才显出实力,若真能让他将人收拾了,定能大出一番风头。
正因着自己的设想激动不已,符悟真却态度冷淡,“此事还需再议。”
何温行顿然觉出其中猫腻来,顺从应下后心事重重。
也对,坠仙水珍贵难得,这么多年他也只弄到了一瓶,宗门可能压根不愿意为一个小宗门投入如此巨大。
如此一看,风险不小。难保自己不会成了弃子,可得早做打算才行。
符悟真纵使心中疑虑不少,在主持早就预定好的宴席时也依旧保持住了高人形象。
高朋满座,宾客如云。侍女们端茶送水,在桌椅之间穿梭。
今日是专程庆贺三大宗门联手招生的宴会,不仅大小宗门到场庆贺,连带着不少世家大族也慕名而来。
应酬过后,三人在包间再度聚首,符悟真简单说明了情况,屋子里一片静默。
就连平日里跳得最欢的盛启怀都成了个锯嘴葫芦。
符悟真眉间也一片郁色,“大规模制作实在承受不住,依我之见,将手里存着的拿出来应急才好。”
威衡嵘缓缓摇头,“既然可以确定是龟族特有的福寿阵了,眼下最急切的是弄清楚为何又起死回生。”
“我们为了制取坠仙水付出了惨痛代价,原以为好歹是达成了消灭大妖的目的,怎么又悄无声息地复活了?”
“斩草要除根,坠仙水功效不明,还是先不要再用了。”
盛启怀恨恨道:“盛云门不可能会乖乖配合我们,不能再拖拉了,直接控制住搜魂才是好办法。”
几人商量来去,最后给何温行下了命令。让人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弄清楚福寿阵复现的来龙去脉。
考虑到此次任务艰巨,还预备着拨派其他长老弟子助力。定下来大致框架,就吩咐底下人落实下去。
自从大伙儿人手紧张后,再没有三大宗门一同派人的盛况了,都是定了顺序轮流出人,这回轮到锻体宗了。
命令一发下来,大家伙儿便开始推推让让。
半堵墙一样高的老前辈捂住了自己的小拇指,“近来不巧,划伤了手指。”
“上阵杀敌实在勉强,摇旗呐喊还能助阵一二。”
又高又胖的同僚捂住了手臂,“实在是无缘相见了。”
“近来被一蛊虫噬咬,患处肿胀,奇痒无比,难以动弹。”
上前一瞧,原来是被叮了个蚊子包。
最后带头的事情落到了锻体宗新上任的安颂心长老身上。
安长老作为一个赶鸭子上架的新人,没权没势也还没站稳脚跟,只能苦着脸接过了这烫手山芋。
才出了议事堂的大门,顿时被推销的小二团团围住。
这家挥着草图,同他推荐棺材,“抬棺出征以示决心,最是能体现您英勇无畏的气概。”
“您看这黑木棺材盖还带个漆金的福字,躺进去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安长老只觉得莫名其妙。
等会儿,这好像是骂人的话吧?
“木头都是上了漆的,油光程亮,每逢起棺动土还能让家里人大饱眼福。”
“听我一句劝,指望别人一定是靠不住,不如现在就自求多‘福’……”
另一家争着挤过来,抬着一个骨灰盒推销,“人人都看不起火葬,偏偏我们最争气!”
“又能防着给人捡去配了阴魂,又能免得骨肉喂了虫蚁。”
“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家做一份工收一份钱。”
“如果是熟客光顾,还打折扣!”
“给雷爆符炸得半生不熟的,一律打三折。给灵火符烧得黢黑的,直接给对折。”
“如果是给劈得灰飞烟灭、尸骨无存的,我们还全额退款!”
安长老默默地挤出了人群。
方才还在想这火葬业务怎么还能有回头客,原来说的“熟人”是生熟的熟啊!
本就觉得前途无亮,此刻更是心如死灰。
自从川满城的名声打出去后,别的不说,议事堂附近的丧葬产业倒是蓬勃发展。
从入土到上坟一套龙服务,压根不用再担心身后事。
乍一看很贴心,但对于他这种年轻人来说,过生辰听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都闹心,更别说是早早立下遗嘱料理后事了。
未免也太不吉利。
怎么都觉得他会死在川满城呢?他还偏要活下来给这些人看看。
现在就出发赶路,去跟他的战友并肩前行!
夜色已深,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稀疏灯光。
何温行坐在桌前,对着一豆灯火枯坐。
当知晓掌门的安排时,他光是控制住恭顺温良的语气都耗尽了心力。
就让一个初出茅庐的生瓜蛋子过来帮忙,无异于送死。
思索再三,他趁着漆黑夜色出了客栈,隐入一片昏暗的树林。
陈盛戈扔掉手里打发时间的草叶,紧紧跟了上去。
她可是翘了课来的。
以前是学生,不上课就算了,现在是老师,分量可不一样。这回可真是给足这家伙脸面。
何温行动作很是谨慎,一直潜藏,最终进了一块儿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