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策顿了顿,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了两下。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作为朋友,他确实不错。模样周正,谈吐得体,待人接物有分寸,事业也稳扎稳打,年纪轻轻就已经掌管盛家部分产业。这些外人看得见的优点,都没问题。”
“可问题是,盛家这样的门庭,家大业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家的婚姻,从来就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家族利益的结合。他以后注定要联姻,对象不会是芷薇这种背景的普通人,而是另一个势力相当的家族女儿。”
“他跟芷薇现在是真心,还是随便玩玩,其实不重要。感情在那样的家庭里,从来都不是决定因素。最后结果,咱们都看得见。”
谢玲玲脸色一下就变了。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周予策的话。
下午四点,宋芷薇的手机又响了。
是姜楚然打来的,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她低低的声音。
“芷薇,我下午还得去医院复查,你能陪我去吗?我真的……一个人害怕。”
姜楚然回了家两天,一直憋着不敢说怀孕的事。
她知道,一旦说出口,家里那场风暴就再也躲不过去了。
她爸那态度明摆着,不答应联姻,就别回来。
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吃什么都想吐。
宋芷薇一听,心里猛地一揪,立刻答应。
“行,我马上出门,十五分钟就到。别担心,有我在,没事的。”
她一边穿外套一边匆匆往门口走。
这会儿让她一个人出门,真不放心。
她现在情绪太不稳定,万一在医院出点什么事,谁都担不起责任。
“芷薇,你最好了……”
姜楚然的声音发颤,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都红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又低低地补充一句。
“要不是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谢谢你。”
这两天,她爸骂完,妈又来劝。
她每天醒来都觉得自己喘不过气。
挂了电话,宋芷薇转头对盛霆舟说:“我要陪朋友去医院,她情绪不太稳,我得去看着点。估计她这段日子得在我家住一阵,你别见怪。”
盛霆舟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闻言抬起头,目光温和地看了她一眼。
电话里,姜楚然那语气,一听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芷薇以前见过姜振国。
那是个典型的老派男人,思想保守,脾气固执,做事一根筋,认准了一条道就绝不转弯。
女儿姜楚然从小在这种家庭氛围中长大,肯定没少挨罪。
盛霆舟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
“她又来?该不会真被赶出来了吧?”
宋芷薇瞪他一眼,声音微冷。
“你就不能盼她点好?说这种话也不怕遭报应。”
盛霆舟轻笑一声,忽然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他低头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
“我就是不想家里多个人,天天亮着灯,吵得我睡不踏实。”
宋芷薇被他亲得耳尖微热,却还是笑嘻嘻地接话。
“那我给她装个遮光帘,再配个隔音门,保证她连咳嗽声都传不到你耳朵里。”
他眉一挑,语气意味深长。
“遮得住光,遮不住她折腾人。有些人啊,不光占地方,还搅得人心烦。”
她皱眉,盯着他。
“那你到底想咋办?总不能一直僵着吧?楚然也是你妹妹,你真忍心看她流落街头?”
他不紧不慢地托住她的下巴,目光温柔。
“要不,我帮她找套新房子?地段好点的,带家具的,租金我出。或者你这儿让给她,咱俩换个地方住?”
宋芷薇一愣,呼吸微滞:“啥?我们?”
他依旧神情平静,语气温和。
“公司边上我有套小别墅,不大,但够住。两室两厅还带个小院子,装修简单但干净。你要是愿意,咱搬过去,离上班近,也清静。”
她心头猛地一紧,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搬一块儿住?
那不就是……同居?
他们才刚牵上手没多久,连正式确定关系都还没满一个月,这么快就住一起?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被窝谁洗、牙刷摆哪、半夜上厕所会不会撞见……
全都是琐碎却让人脸红的画面。
盛霆舟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眼底浮起一丝笑意,低声哄她。
“房子三层呢,一楼客厅厨房,二楼主卧次卧,三楼是书房和露台。你想怎么住都行。你要嫌近,你住一楼,我住三楼,钥匙各管各的,互不打扰。”
他顿了顿,语气轻松。
“再说,离公司就几百米,走路三五分钟,你早上能多赖半小时床。冬天不用摸黑出门,不怕滑倒,也不用挤地铁。想想看,被窝暖着,闹钟响了还能翻个身再眯十分钟,香不香?”
她本想一口回绝。
可一想到燕城的冬天,凌晨六点的天还是黑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被窝一出,冷气直接劈脸,脚趾头都止不住发颤。
想到那滋味,她心头一动,语气也软了几分。
“…能让我想想吗?今天晚上给我答复行不行?”
他勾了勾唇,眸光微闪。
“行,你慢慢想。我不急。”
她转身拿上车钥匙出门,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想起他刚才那副笑。
越回味,越觉得不对劲。
那哪是笑,分明是猎人等着猎物自己蹦进圈套。
可……她真想逃吗?
说不上来。
好像……也没那么想逃了。
甚至,心底深处,还隐隐有一丝期待。
—
医院。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走廊上人来人往,脚步匆匆。
护士推着轮椅快速经过,病人家属低头刷着手机。
灯光惨白,映得地面反光。
宋芷薇把车停进地库,熄火,解开安全带。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推开车门。
姜楚然也跟着下了车,脸色有些苍白,手里拎着一个小包。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间,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车库回荡。
一闻到消毒水那股刺鼻的味道,姜楚然的手就下意识地发紧。
“芷薇……我这几天老是吐,吐得连早饭都吃不下,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出什么毛病了?”
宋芷薇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心头一紧。
她轻轻抬起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拍了拍姜楚然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