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常尽欢知道赵决想要谢徽去北境时，她没有惊讶，不管是出于情感还是朝局的原因，权衡利弊之下，赵决会选择谢徽也是正常。
毕竟，他不喜欢这个儿子，北境对大周无利，那么让一个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皇子过去，既捞了名声又能解决问题，一举两得。
“你愿意去吗？”常尽欢问道。
谢徽负手站在亭子中，“我愿意与否有意义吗？他是我的父亲，也是大周之主，一句话便可决定我的生死，决定我的去留。”
常尽欢闻言，垂眸看着杯中的茶叶出神。
“三年，你要待在北境三年。这就意味着你要远离大周政治核心，你确定这样做不会让赵行川有机可乘吗？”
谢徽回头看向她，轻笑：“我还不至于这么差劲吧，离开上京三年，就要失去自己的势力？”
“我知道你布局了多年，朝中各处自有你的人。但是，谢徽，距离也会让情势失控。”
谢徽坐下来，“那么，你告诉我，我现在有什么办法能够拒绝当今圣上？”
常尽欢语塞。
是啊，在这种皇权专制的王朝下，没有拒绝的余地，规则都是别人定的，任何人只能遵守而不是突破。
如果尝试突破，要么成为弃子被削掉脑袋，要么就是孤军奋战。
“那你明日就要答应？”常尽欢问。
“对。只有先答应了，才能同北境换来松杉灵芝。”
常尽欢闻言，眼神黯了下来。
谢徽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即将离开却还没能帮她拒婚，颇有些歉疚地说道：“你跟赵行川的婚事……”
“你不用跟我说这个”，常尽欢似乎是猜到谢徽的心思，“我并不是因为你没有帮我想到办法拒婚而难过，而是我担心你。北境苦寒异常，你到那儿去，先不说如何作战指挥，你必须要先适应那儿的气候。你的身体本就有旧疾，哪里受得了。”
说到这儿，谢徽眼里眸光闪动，“你是怎么知道我有旧疾？”
“我……”常尽欢刚要开口，就听到崔悦一阵急喊：“七殿下！尽欢！”
“怎么了？”常尽欢轻拍喘着粗气的崔悦。
“外头有人传话，圣上让你和七殿下前去正殿商议事情。”崔悦回答。
常尽欢和谢徽到了正殿，就看见赵决脸上带着些许怒气，而布尔格德和格塞尔两人跪在地上。
常、谢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赵行川开口：“七弟，刚刚布尔格德使臣说希望我们大周除了出兵之外，还希望派遣一人前去常驻北境，教导北境百姓诗书礼乐。”
谢徽闻言，不由得皱眉。
常尽欢虽然也觉得布尔格德和格塞尔提出这个要求过分了，但是她却也能理解。
“回父皇，儿臣经过考虑，已确定要前往北境。”谢徽说道。
此话一出，赵行川眼里流过一丝喜悦，不过很快又被他惋惜的神情替代。
谢徽继续说道：“只是，儿臣没想到，两位使臣居然还能继续以灵药相要挟，临时加要求。”他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看向跪着的布尔格德和格塞尔，“两位是看中我大周的哪一位官员，想要他为你北境驱使？”
此时的谢徽嘴角含笑，但眼神里却满是狠戾。
布尔格德明显被他的气势吓到，眼神一瞬间有些躲闪，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回答：“不，我们并不是故意要如此。我们提出此要求，只是因为北境素来以种植和放牧为生，百姓的想法容易困于一隅。只有引入新的理念，才能真正壮大我北境。”
“壮大你北境之后，再来攻击我大周？”赵决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不！请陛下理解我们北境所经历的痛苦，我们北境是绝对不会忘记大周的恩德！”布尔格德恭敬地跪拜。
赵决冷眼看着低着头的布尔格德，摆摆手，“此事容后再议。”说罢，就要走。
可此时布尔格德却起身，“陛下！北境真的很需要大周的帮助！”
赵行川见此情形，拦在布尔格德身前，“已经让我大周的七皇子前去支持你们，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况且，你拿什么担保我们的人帮助北境壮大之后，你们不会过河拆桥！”
布尔格德看了一眼赵决，又看了一眼格塞尔，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带着决绝的语气：“我现在就可以证明！”
话音一落，格塞尔突然大喊一声：“不要！”
与此同时就看见布尔格德一剑挥向自己的手指。
食指和拇指随着鲜血的喷涌而断，大殿之上瞬间留下滴落的血印。
“我布尔格德对天起誓，若之后我们遗弃北境的任何人，我以及我的国家，终将万劫不复，从此覆灭！”
众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谁也不曾言语。
只有格塞尔在一旁带着疼惜与哭腔说道：“这是我们北境最重的誓言，以断指为祭，若违背此誓，死后坠入阿鼻地狱，再无轮回。”
赵决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是帝王，这样的誓言打动不了他。
格塞尔不忍，“求尊敬的大周陛下，成全我们北境百姓的心愿！”
说完，她重重地叩头。
常尽欢看着这一切，内心有所动容。
她并不是心疼布尔格德和格塞尔在此对另一个国家的君王卑躬屈膝，而是心疼北境的百姓，只能以这样卑微的方式换得一方和平。
试想一下，如果今日没有松杉灵芝，那么他们根本连站在大周王庭的机会都没有。
弱国无外交，这是何其悲哀。
常尽欢想了一会儿，站出来说道：“布尔格德和格塞尔两位使臣，请你们给我们大周一些时间考虑一下。今日两位的要求提得匆忙，即使我们愿意答应也得确定派遣的人选。”
赵决看了一眼常尽欢，没有说话。
常尽欢知道，赵决是默许了她的行动。
“两位，还请耐心等待。”常尽欢转身行礼，“陛下，布尔格德使臣受了伤，是否先遣太医医治？”
赵决应允。
今日的洽谈就以如此血腥的结果收场。
待众人走后，谢徽看着常尽欢：“你想怎么做？”
“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常尽欢莞尔一笑。
谢徽轻皱眉头，“你该不会是想自己去北境吧？你和赵行川的婚事已经昭告天下，君无戏言。”
常尽欢摇头笑道：“不，要去北境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