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灼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看着眼前这个将自己破碎的心和卑微的乞求一并捧到她面前的男人,心里那座冰封了许久的堡垒,终于轰然倒塌,露出内里最柔软的真实。
她爱他。
从过去到现在,从未改变。
所以当昔日那个冷静克制、仿佛永远游刃有余的傅沉,在她面前展现出如此失态狼狈的一面时,对她的冲击是毁灭性的。
其实,从她决定重新走向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想过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再与他分开。
他的母亲、家庭、或是那些莺莺燕燕,都不可能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她这人执拗,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只是在“性”这件事上,她的身体依旧本能地排斥。
推开他,是生理上的不受控制,怕他误会,才坦白自己生病,却不想又让他陷入了更深的恐慌与自责。
她抬手,用指腹有些粗鲁地抹去他脸上的泪痕,自己却忍不住带着泪意笑了出来。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真是丢人。”
她的声音还带着鼻音,语气却已恢复了往日的几分鲜活。
“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你这才追了几天,一会儿想结婚,一会儿要名分,现在又怕我不要你……傅沉,我们之间的信任,就这么单薄吗?”
傅沉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像个告状的孩子,执拗地旧事重提。
“你对张佑宁,比对我信任。你才认识他多久?”
温灼心底最后那点因他哭泣而产生的酸涩,也被他这醋意滔天的模样给冲散了。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凑上前,在他温热的唇上印下一个郑重而温柔的吻。
“傅沉,你听着。”
她望进他通红的眼底,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知道我现在还没完全好,但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会努力让自己快点好起来。你给我点时间,好吗?”
傅沉的心被她这句话彻底熨帖,刚想回应,却听她又抛下了一个足以让他心神俱震的消息。
“还有,明澈和清和是我母亲和张叔的孩子。”
“……什么?!”
傅沉瞳孔骤缩,脸上的惶恐还未褪尽,震惊又席卷而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温灼的手,“那你也是……?”
“我是我妈和温宏远的女儿。”
温灼打断他的猜测,直接给出了答案,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但名车跟清和,是母亲后来跟张叔的孩子。具体的……我也是从母亲留下的日记里知道的。”
她简单带过,显然不打算在此刻深入这个话题。
这背后的恩怨情仇,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
傅沉迅速消化着这个惊人的信息,万千思绪掠过心头,最终汇聚成一个了然的眼神。
“所以,你无条件信任他,是因为他是明澈和清和的生父?”
“也不完全是。”温灼微微摇头,“其实也谈不上无条件信任。我只是想让他多参与明澈和清和的生活。自从我母亲和养父去世后,这两个孩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父爱的渴望,我都看在眼里。长姐如母,我可以努力扮演母亲的角色,但父亲……我替代不了。”
她顿了顿,给出了一个更惊人的信息,“我养父和我母亲只是形婚,他爱的人,是位先生。”
傅沉再次被震撼,他觉得今天接收的信息量,比他过去三年处理的任何一桩商业并购案都要复杂离奇。
温灼看着他震惊的模样,无意在此刻展开更多,只是用一句话为这场沉重的交心画上了一个略带轻松的句点。
“至于我母亲跟张叔的过往,我只能跟你说,他们曾是情侣,分开有他们自己的原因,但你母亲‘功不可没’。”
“傅沉,我讨厌你母亲。”
傅沉点头,“她的确是个讨人厌的老太太。以后见了面,不想理她就不理她,不爽了怼她骂她。但有一点,也是我的请求,我改变不了我的出身,遇到你之前的人生也无法再改变,但以后只想跟你在一起,你不能因为我是她儿子,你厌屋及乌,也讨厌我。”
“厌屋及乌是肯定的,”温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站起身,朝他伸出手,“所以,你以后尽量别让我跟她碰面,我少见她几次,也能减少点讨厌你的风险。”
傅沉把手递给她,让她把自己从地上拉起来。
“刚才摔倒哪儿了?”她问。
傅沉转身,“后背、屁股,还有后脑勺,都疼。”
说着他又转过身,把衬衣从裤腰里抽出来,把扣子解开,指着胸口,“这儿也疼,疼得厉害,估计胸骨被你踹断了。”
断没断,温灼还真不确定,但他胸口那个红色的脚印子,是她刚踹的那脚。
她是出于本能,没收力。
踹断的可能性极大。
温灼上前小半步,伸手在脚印附近小心摁了摁,摁一下问他一句,“疼不疼?”
傅沉龇牙咧嘴,就一个字,“疼!”
反正哪儿哪儿都疼。
“我带去你拍个片子看看。”
温灼把衬衣扣子给他扣好,拉着他就出了病房。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所幸,问题不算严重。
医生给开了药,让每天在疼痛处涂抹。
温灼取药回来,接到温宏远的电话。
“灼灼!刚才沉夏风投的负责人跟我面谈,要投资宏远建设!”
沉夏风投?
温灼抬眼看向身旁的傅沉,早上他倚在卫生间门口说“等股权变更后,我给你公司投资啊,温总。”
他还真是个行动派。
“恭喜啊温总,终于解决了公司资金短缺的问题。但供应商合作客户纷纷解约,公司光有钱也没办法运转吧?”
“只要有钱,这些都不是问题!”
“那温总好好工作,争取多挣点,等年底分红我这大股东也能多分点。辛苦了,温总。”
温宏远冷哼了一声,直接切了线。
温灼把手机揣兜里,问傅沉:“沉夏风投是你的?”
傅沉“嗯”了一声,“是我的私人产业,跟傅家没关系。”
“宏远建设虽然在建筑行业能占据一席之地,有一定的实力,但不多,你就不怕你的投资打水漂?”
“不怕,也不会。”傅沉牵住她的手,转移了话题,“刚得到确切消息,李大山突发心脏病,死了。”
李大山就是那个渣土车司机,上午,人在看守所突发心脏病,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