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张佑宁订的,送到了病房里。
除了傅沉,大家都吃得特别满足。
饭后江清和午睡,张佑宁去公司,温灼也打算躺沙发上睡一会儿,便让傅沉去隔壁病房休息。
傅沉把她一起拉到隔壁。
门刚一关上,他便反手将她抵在门板上,温热的吻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淡淡的委屈,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唔……”
温灼猝不及防,怔了半秒后,便抬手主动攀住了他的肩膀。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心不在焉,估计是真的紧张。
她有意安抚他,热情回应。
但似乎效果不大,他还是很没安全感。
一吻稍歇,傅沉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灼热,他用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锁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哑声问:“灼灼,为什么你宁可毫无保留地信任张佑宁,却不肯给我一个为你做事的机会?”
他问得直接,但那语气不像质问,更像一个被排除在外的孩子,在委屈地索求一个进入她世界的资格。
温灼被他亲得眼泛水光,脸颊绯红,看着近在咫尺的他那双因情动而愈发深邃迷人的眼睛,忽然笑了起来。
还以为他是紧张,原来是吃醋。
她正想调侃他连张叔的醋都吃,他却再次封住了她的唇。
吻逐渐加深,意乱情迷间,他的手开始不规矩。
起初,温灼还在理智地回应,但当他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腰际的皮肤时,她的身体猛地一僵,一种完全不受控制的、冰冷而又熟悉的战栗感瞬间从脊椎窜上大脑。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头涌上酸涩的苦水。
她几乎是本能地,用力将他踹开。
“嗵——!”
傅沉被踹到地上。
这一脚温灼用了很大力道。
傅沉被踹得很疼,摔得也很疼。
但这疼痛远不及他看到她脸上瞬间闪过的惊恐与厌恶时的心疼。
他瞬间清醒。
傅沉狼狈地坐起,“灼灼,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温灼静坐了几秒钟才缓缓回过神,看他无措颓然的模样,心头一酸。
她上前,主动将他抱在怀里。
“抱歉,是我反应过激了。”
感受到他的僵硬,她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仿佛那里是她唯一的安全港,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
“傅沉,孩子没了后有段时间,我只要一想到……床上那点事我就恶心呕吐……甚至我看到大街上有情侣拥抱接吻,都会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紧紧地抱着他,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背脊里,仿佛他是狂风暴雨中唯一的浮木。
“我去‘黑巷’打拳,一方面是真的为了钱,另一方面……我不知道该如何调整,我知道我生病了,但没有人可以说,我想给你打电话又不敢,只有在擂台上,我才能暂时不去胡思乱想……”
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他的肩头。
没人知道那段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连她自己如今都不敢回头去看走过的那段路。
后来,时间久了,她慢慢好了。
这几天跟傅沉在一起,他很黏人,拥抱接吻她都能接受不排斥,甚至还可以配合他,所以她真的认为,自己已经完全好了。
可直到刚刚,她才知道,她一直还都病着,并未痊愈。
傅沉被她紧紧抱着,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和肩头被泪水浸湿的温热,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灵魂都在震颤。
他自以为调查得足够仔细,知道她最多的时候一天打了七份零工,知道她去黑巷打拳,知道她住在破旧的出租屋,啃着干硬的馒头……
他以为他了解了全部的她所受的苦。
直到此刻,听她亲口说出“恶心呕吐”、“控制不住地发抖”,听她说“只有在擂台上,才能暂时不去胡思乱想”。
他才惊觉,他看到的只是她生存的艰难,却从未真正触摸到她内心地狱的冰山一角。
那个他们意外创造却又意外失去的小生命,带给他的或许是遗憾与钝痛,带给她的,却是将他彻底从她生命里剥离后,独自堕入的、漫长而具象的身心凌迟。
为了钱。
不知道该如何调整。
生病了。
没有人可以说。
想给你打电话又不敢。
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匕首,反复捅穿他的心脏。
他为了那可笑的自尊和所谓的“被欺骗”的愤怒,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完美地缺席了。
巨大的愧疚与自责像岩浆一样烧灼着傅沉的五脏六腑,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对不起”都苍白得可耻。
他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回抱住她,那力道不再是充满侵略性的占有,而是如同磐石般稳固的、想要承载她所有痛苦的支撑。
他想用他残破的灵魂,去填补她千疮百孔的过往。
良久,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劫后余生般的颤抖。
“灼灼……”他小心翼翼地抚摸她的后背,如同触碰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却引来她更多汹涌的泪水。
他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那双盛满了痛苦、怜惜与无尽爱意的眼睛。
“灼灼,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
谢谢她,还愿意将这片鲜血淋漓的废墟指给他看。
“对不起……没能陪你一起走过那些难熬的日子。”
这句道歉,为他的缺席。
他深吸一口气,泪水终于无法控制地从他通红的眼眶滑落,滴落在她的脸上,与她的泪混在一起。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任何的悔恨自责道歉都弥补不了你万分之一的痛苦。”
他的拇指无比珍重地摩挲着她的脸颊,“但以后,我想每一天都陪在你身边。我们慢慢来,不急,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以后,你让我亲的时候我再亲,你让我抱的时候我再抱。你恶心、讨厌做那件事,我们就不做,一辈子都不做。甚至……如果你不想我亲你,不想我抱你,我都能做到。”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无法掩饰的、卑微的恐惧,他将额头紧紧抵着她的,几乎是带着泣音哀求。
“但是灼灼,你能不能不要因此把我推开?别不要我好不好?”
“从那年,你像一团烈焰,闯进我那片暗无天日的人生里开始,你就已经长成了我的骨中骨,肉中肉。”
“离开你,不是离别,那是活生生地将我的血肉,从我身体里,一寸、一寸地剥离。”
“灼灼……我会死的。”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脆弱,将自己最柔软、最不堪一击的软肋,彻底交付到她的手中。
这一刻,他不是商界叱咤的傅总,他只是一个在爱里卑微到尘埃,苦苦祈求不要被再次抛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