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苏赢月目光倏然看向沈镜夷,而沈镜夷也恰好望向她。他那双沉静的眸子也愈发深邃。
两人的视线无声交缠一瞬。
苏赢月微微颔首。
沈镜夷眸光一敛,继而看向蒋止戈,沉声道:“休武,你带人盯紧遗珍当,所有进出人员,尤其是遗珍坊的,一个不漏,全部盯住。但有异动,立刻拿下。”
“好。”
蒋止戈应着欲转身离开。
“等等。”沈镜夷叫住他,又补充道:“你调些人手给玉娘,去监视遗珍坊。”
他目光转向向张悬黎,“玉娘,盯好遗珍坊,若有异动,见机行事,并遣人来报。”
张悬黎点点头,同蒋止戈一起快步离去。
一时,房间内只剩苏赢月、沈镜夷、陆珠儿及障尘四人。
沈镜夷的目光目光在障尘和陆珠儿身上扫过,缓缓开口道:“珠儿。”
陆珠儿眨眼,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茫然。
“有一极重要的事,需你和障尘一起去做。”沈镜夷道。
“沈大哥请讲。”陆珠儿脸上立刻露出认真之色。
“你同障尘去市集,买两只健壮的小羊回来。”沈镜夷道。
“买羊?”陆珠儿眨了眨眼,一敛疑惑,歪着头,脱口问道:“买羊做什么?是晚上要吃烤羊吗?还是做羊肉汤宵夜?”
闻言,苏赢月忍不住莞尔一笑。
“我的小夜游神啊,你怎么就知道吃啊?郎君这肯定是要办事啊。”障尘笑道。
陆珠儿被他说得一愣,随即用一种看笨蛋的疑惑眼神看着他,脆生生反问:“养的正事,不就是被人吃吗?”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然它们长得那么好吃,是为什么呢?”
“噗。”
苏赢月这次破功,一下笑出声来。
连沈镜夷的嘴角都微微扬起。
障尘则被她的话砸懵,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歪理?”
陆珠儿鼓了下嘴,“才不是歪理呢。”
苏赢月眸中带着了然与笑意,看着她缓缓开口,语气温和。
“小馋猫。若我猜得不错,你沈大哥此举,肯定不是为了口腹之欲。”
她顿了顿,看了沈镜夷一眼,才继续道:“他应是想用两只羊,验证那过量之盐,是否真能无声无息地取人性命。”
沈镜夷看着她,微微颔首,随即目光转向陆珠儿,详细交代。
“不错,羊买回来后,在提刑司寻个僻静处,分为两栏饲养。”
“一栏喂以正常食水,另一栏,”他顿了顿,眸光一闪,“则在其草料与饮水中,掺入大量青盐。”
“你每次喂食后,需仔细观察并记录下两只羊各自的状态、饮水量与体态变化。”
陆珠儿郑重点了点头,“沈大哥放心,我我一定会看好它们,并记清楚的。”
沈镜夷微微颔首。
“小珠儿,那我们走吧。”障尘道。
“好。”
陆珠儿正欲转身离去,却忽然又转回身来,神情认真地看着沈镜夷,声音清脆道:“沈大哥,既然要喂羊吃盐,那我是不是不仅要买羊,还要去买盐啊?”
她微微蹙起眉头,一本正经地补充道:“还有就是,那厨子王二用的是青盐,那可是官盐,金贵又管得严,这我可搞不来啊?”
“噗嗤。”快走到门口的障尘没憋住,直接笑出声。
苏赢月也再一次忍不住轻笑出声。
沈镜夷不禁莞尔,温声道:“无需青盐。你去市集,买最寻常的粗盐来即可。”
“啊?”陆珠儿眨眼,脸上写满疑惑,“粗盐?那能一样吗?”
苏赢月眸中含笑,声音温和解释道:“青盐、粗盐,其性皆在于咸。”
她稍顿一下,“若我猜测不错,凶手用青盐,是因其体细腻,其质易融,入沸汤无色无痕,很难被人察觉。”
“而粗盐体沉质糙,投入食中,沙涩沉底,一眼便知。”
沈镜夷微微颔首。
听着她的话,陆珠儿眼睛渐渐亮起来,脸上疑惑也渐渐消失,她重重点了下头。
“我明白了。”她语气轻快,“就像不管穿的是绫罗还是麻布,从山上掉下来都会摔疼一样,我们验的是掉下来这件事,不是验衣服。”
苏赢月与沈镜夷对视一眼,两人眼里俱是欣慰与无奈的笑意。
“妙,实在是妙啊!”障尘对她竖起大拇指,“还别说,经你这么一比,我这脑袋瞬间便明白了。”
闻言,陆珠儿扬起下巴,带着点小得意看了他一眼,“这回怎么不说我是歪理了?”
障尘被她噎了一下,抬手饶头。
苏赢月又忍不住微微一笑。
沈镜夷语带笑意道:“正是此理,快去吧。”
“走喽。”
陆珠儿说着离开。
顿时,房间只剩苏赢月和沈镜夷。
她看向他道:“凶手能想到用青盐毒害周师傅,可见其心思之缜密,手段之刁毒。”
她微微一顿,“那厨子王二,一介庖厨,应想不到此等阴诡之法吧?”
沈镜夷看向她,睫毛微闪,沉声应道:“他是想不到,但吴咎定能想到。”
苏赢月颔首,一缕青丝随之滑落,垂在她白皙的颊侧。
她似没有察觉,只眼眸清亮看着他,轻声道:“玉娘珠儿她们都被你安排去做事了,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沈镜夷没有回应她,只静静看着她,片刻后,他极其自然地抬手,指尖灼热,动作轻柔地将那缕不听话的发丝,为她掠至耳后。
他的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耳廓,虽一触即分,但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漾开层层涟漪。
苏赢月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耳廓也迅速发烫,眼神迷离,怔怔看着他。
沈镜夷看了看她,目光看向窗外,片刻后又转向她,声音温而静,“我们?”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们现在回军器监,来一出打草惊蛇,如何?”
苏赢月已回过神来,闻言眸中光华大盛,唇角亦扬起一抹浅笑,“好啊!”
“蛇若一直蛰伏于洞中,反倒不好下手。”她看了沈镜夷一眼,眸光清澈,“惊它一惊,让它自己动起来,才好瞧清它的七寸,究竟藏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