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宫内,刘裕摆弄着四把被他擦拭的无比干净光滑的铜制钥匙。陆棉棉依然躺在床台之上,进入睡眠当中,沉睡不醒。
老太监站在他的身后,为他捡掉油灯当中的烛心,室内的光更亮了些。
一阵疾风吹过,芳华宫的雕花窗被推开,片片雪花被吹进芳华宫内带来一股刺骨的寒冷。老太监上前去关窗,嘴里还忍不住嘟囔着,“陛下,又下雪了。”
刘裕点头。今年冬日的雪格外的多,上次的积雪尚未融化,院中又添新雪。
寒风吹到床榻上陆棉棉身边,陆棉棉迷蒙中有些清醒。陆棉棉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头望着头顶金龙盘凤的天花板。
她最近也发现她越来越贪睡了。她曾怀疑过白清竹给她带来的安神汤,只是那汤真的实在是太苦了,苦的她每次吃了好多蜜饯,还是转不过舌尖的一丝苦涩,今日便趁着白青竹没有来给她请平安脉,偷偷的少喝了那黏稠的汤药。
刘裕还是查看那几个钥匙,随意吩咐着老太监,“便在碳炉里面多加些碳火吧。”
太监关上窗子又重新走到刘裕身后,“陛下,现在既然已经得到了这些钥匙,想来定能够得到先皇留下的那张密旨。这薛大人现在也留不得了……”
陆棉棉大脑顿时爆炸。
什么?!
她原本以为刘裕与薛煌亲密无间,是血脉相承的最值得信任的人。没想到小皇帝背后里竟然想除掉他这个舅舅。
刘裕声音平缓,将装着钥匙的盒子扣上,一步一步走向床榻的位置,“还不急,还有最后一场戏需要他陪朕演上一番。”
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老太监也一同跟着来到了床榻旁,“可陛下,薛大人不是个蠢笨的,你前段时间为了…公然杖刑薛大人……,本来他已经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不日便会反应过来这其中的种种。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还是应该先下手为强才对……”
刘裕的眼眸眷恋的看着陆棉棉的睡颜。
陆棉棉躺在床台上面装睡,内心的恐惧与震惊却瞒不过刘裕的眼。陆棉棉呼吸早就乱了,紧闭的眼皮也不断的抽搐。
刘裕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却丝毫也没有想瞒着床上的女人。
刘裕:“对薛大人不能像对章丞相一样。他毕竟是朕的亲舅舅,也是顾及皇家的颜面,准备给他一个体面的退场。别急,这一天会来的。天下权力终归会汇聚到朕的手中,朕才是这真正的江山之主。”
老太监同样察觉到陆棉棉混乱的呼吸和不断抽搐的眼皮,他没有开口,只是给了小皇帝一个眼神。
刘裕淡然一笑,先让老太监从宫内退了出去。
刘裕脱下身上穿着的披风与鞋袜,如同往常一样躺在陆棉棉的身侧。
刘裕盯着陆棉棉的“睡颜”仿佛一本正经的承诺道,“朕才是这天下共主,你想要的一切,只有朕才能够给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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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棉棉几乎是一夜未眠。
她怎么都不敢想象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皇帝竟然是最终的操盘者。薛煌明明这么疼爱刘裕,明明这么相信他,却不知这人竟然在背后想着怎么除去这个亲舅舅。
陆棉棉绝对不能让薛煌有任何的危险,她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告知薛煌。可她现在被困在这深宫当中,周围的太监与宫女都是她不熟悉,不信任的人,说不定也是小皇帝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白青竹又来为陆棉棉请平安脉。
眼下小皇帝在养心殿内,不在芳华宫中,而白青竹又是她在这深宫当中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陆棉棉趁着请平安卖的功夫,遣退了周围所有的宫女和太监,只留下白青竹一个人。小皇帝曾经对这些太监和宫女吩咐过,白太医是可以信任的人,不用他们继续盯着。眼见周围的人全部都离开,陆棉棉心中的那颗弦也松散下来。
白青竹探查陆棉棉脉象,她除了嗜睡带来的一些反应外,其余并没有什么异常,后只需要再稍加调理便可以,“姐姐将所有人都遣退,单独留,我在这里是要与我说一些体己话吗?”
陆棉棉摇头,激动的攥住白青竹的手臂,“我现在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请你去办。皇帝正在密谋想要杀害薛煌,我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连夜写好了一份家书,你找机会一定要将这封手书送到薛府。一定要让薛煌提前为这件事情做好准备。”
白青竹伪装震惊,“竟然有这样的事情?!陛下与薛大人不是血脉相连的舅舅与外甥的关系吗?陛下又怎么会杀害这个对他有这么大助力的舅舅呢?”
陆棉棉只要略微思考一些事情,头就如同炸裂一般的无比疼痛。
“这些并不是我们要思考的事情!青竹,姐姐在这偌大的后宫,能够信任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请你一定要帮姐姐这个忙,一定要将这封书信送到薛煌手中。如果他出一些什么事情,我怕也是在这个世界活不下去了。”
白青竹紧紧的捏着手中的书信,神情飘忽不定,“好,姐姐,我答应你,我一定将这封书信送到薛大人的手中。”
陆棉棉太急了,并没有察觉出他话语中的不对。明明之前私下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白青竹对薛煌的称呼是无比亲密的姐夫,而现在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也是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薛大人。
白青竹迈出芳华宫一地的积雪。这天似乎更冷了一些。他的一只手重新缩回宽大的袖子里,而另一只手却被冻得通红,仍然死死的捏着手中的那封书信。
站在芳华宫的高台上,可以将半个皇宫尽收眼底。
白青竹的目光时而飘向宫门所在的方向,时而又飘向地下正在办公的养心殿所在的方向,两个方向南辕北辙。脚下的这一步似乎有千斤的重量,他不知这一步究竟该迈向哪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