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二皇兄答应带我去如意馆画画的!”
云袅袅睁大眼睛,满是不解与委屈。
她从小就喜欢画画,如意馆是宫中收藏名画的地方,她一直想去,可从未得允。
“那……也好。你去吧,早去早回。”
柳妈妈叹了口气,终究没再阻拦,只是眼神里多了一分忧虑。
“可我还得去看六皇兄,他昨天病得可吓人了,不知道今天好点没……”
云袅袅皱着眉,声音里满是担忧。
她记得昨日六皇兄咳得脸色发紫,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若不是她偷偷送去了药,恐怕已经……
柳妈妈嘴唇轻轻一抿,眉头悄悄拧紧。
那一瞬间,她的神情复杂到了极点——有担忧,有恐惧,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犹豫。
云袅袅立刻觉出不对劲,揪着她袖子追问:“妈妈,你是不是有事瞒我?你别憋着,说吧,我受得住。”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她直视着柳妈妈的眼睛,仿佛要看进她的心底。
柳妈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惊惧与愤慨,声音微微发颤:“昨儿个,太子殿下派来给我换药的那个小丫头,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凑到我耳边说了这些事……皇上得知坤宁宫那些人竟敢对您动手,当场就怒不可遏!连皇后娘娘都没来得及通报一声,皇上便亲自下令,把辛妈妈她们一干人等全部押去了少府监,当场动了重刑!”
她顿了顿,眼眶微微泛红,像是被那惨烈的画面刺痛了心神,嘴唇轻轻哆嗦着,几乎不敢继续说下去。
“一通板子打下来,当场就死了好几个。剩下的也都被打得惨不忍睹,断了腿的,断了手的,骨头都露在外面,惨叫声响了一整夜……辛妈妈算是命大的,虽然两条腿全废了,可好歹还留了口气。皇上念在皇后娘娘早年侍奉多年的情分上,才破例开恩,准她出宫去养病,但明令她此生不得再踏入皇宫半步。”
“打……打死了?”
云袅袅猛地抬起头,小脸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
柳妈妈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风中飘落的枯叶,几近听不见,“可公主,您千万别心疼她们。那些人平日里仗着是坤宁宫的奴才,就敢对主子阳奉阴违,表面恭敬,背地里却百般算计。她们欺负小宫女,动不动就拿鞭子抽人,克扣吃穿,连句人话都不给。见了有权有势的,立马摇尾巴讨好,可一旦碰上比她们弱的,便恶语相向,踩着脸骂,连半分良知都不讲!如今落得这般下场,说到底,是她们自己作恶太多,天理难容。”
“嗯……”
云袅袅小声应着,声音细若蚊鸣,可心口却像被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压住,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么多人……
就这么没了。
曾经在宫里进进出出的身影,如今竟只剩下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她虽恨她们害自己,可一想到那血淋淋的刑罚,仍忍不住心中发寒。
“还有……”
柳妈妈压低声音,连眼神都变得警惕起来,仿佛怕隔墙有耳,“辛妈妈可是皇后娘娘从娘家陪嫁进宫的老妈妈,跟了她几十年,情分不浅。如今她为了皇后娘娘的面子,替坤宁宫办事,却因您之事落得这般凄惨下场。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不记恨?她心里怕是早就把这笔账算在您头上了。”
她顿了顿,紧紧握住云袅袅的手,语气中满是担忧:“公主,您这几日,千万别出安旭宫。就算她想来找您的麻烦,只要您不出门、不惹事,她没个由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硬闯您的宫门。这宫里规矩森严,她若无故滋事,反倒落人口实。”
“我不犯错,她凭什么针对我?”
云袅袅倔强地扬起小脸,眼中闪过一丝不服。
“公主殿下,”柳妈妈叹了口气,语气沉重,“您自己都说那是‘刁难’了,那又哪还有道理可讲?深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无中生有的手段。真要陷害您,还怕找不出理由?您年纪尚小,哪里晓得这些阴险勾当?宫里头的阴招,多得您连想都想不到!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嗯……我懂了。”
云袅袅低垂下眼帘,指尖轻轻掐着手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云袅袅从柳妈妈屋里出来时,整个人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了吧唧的,脚步虚浮,眼神失焦。
原本清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灰暗,连平日最爱摆弄的花枝都没力气去碰了。
直到二皇兄提着食盒,脚步轻快地跑进安旭宫,脸上还挂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她脸上的阴云才终于渐渐散开,像是云开见月明。
“二皇兄,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声音软软的。
“来喂我家的小馋猫啊!”
二皇兄眨了眨眼,笑容满面,“听说你昨儿被吓着了,我心里不放心,特地让御膳房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糖藕和杏仁奶糕,给你送点好吃的压压惊。还有啊——”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御花园画画的,可不能食言,是不是?”
他说着,把手中提着的食盒在她面前晃了晃,木盒轻响,飘出淡淡的甜香。
可一低头,他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眉头紧紧皱起,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小脸上,眼中瞬间涌起心疼与担忧。
云袅袅光着脚,翘着两条白皙的小腿,正懒洋洋地晃悠在紫檀木雕花椅上,裙摆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细腻的脚踝。
她神情惬意,像极了夜里偷溜进厨房、叼走半条鲜鱼后得意洋洋的小猫,尾巴轻轻摇晃,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你这丫头!父皇准你自由,可不是让你没规没矩!脚丫子能这样露着满地跑?成何体统!回头传出去,外人还道我大周公主毫无教养——以后不许再这样!”
二皇兄声音一沉,语气里带着责备,却并不严厉。
他边说边跨步走进内殿,绕过垂帘,径直走向角落的鞋柜。
手指轻巧一拨,便从一排绣鞋中挑出那双银线缀花的软缎小鞋,鞋头还绣着一对翩跹起舞的蝶纹,正是云袅袅最喜欢的那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