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乐则第一时间快步走到眼神又开始迷茫动摇的周夫人身边,用力挽住她的胳膊,声音清晰而有力地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大舅母,您醒醒!看看温氏这副嘴脸!听听她是怎么污蔑雪表姐的,雪表姐的委屈,您刚才在西跨院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难道您宁愿相信这个满口谎言、磋磨您女儿至此的毒妇,也不愿相信自己的亲生女儿和亲眼所见的事实吗?”
周夫人被沈长乐挽着,听着她掷地有声的话语,再看看温氏那被程露和王霞戳穿谎言后瞬间慌乱的眼神,以及赵夫人和柯氏变得难看的脸色……她那颗摇摆糊涂的心,再次被一股巨大的羞愤和怒意攫住!
她猛地甩开沈长乐,再次指向温氏,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尖利变调:“毒妇!你还敢狡辩!我……我跟你拼了!”
而另一边,于氏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温吞的性子,竟先沈长容两姐妹一步,堵住赵玲的路。
“赵小姐,这是要去哪?”
“……走开!”赵玲并不把于氏放眼里,甚至还一把推开她。
幸好沈长容和沈长平及时上前,并堵住了想要溜走的赵玲。
沈长容学着沈长乐的样子,挺直腰板,声音清脆:“赵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啊?刚才在西跨院撒泼打滚、辱骂长嫂的气焰呢?怎么,看到我们来了,就想跑?这就是赵阁老家千金的教养?遇事就躲,敢做不敢当?”
沈长平也接口,语带嘲讽:“可不是嘛!推搡有孕的长嫂,害得人家差点小产,一句道歉没有,反而恶人先告状。这脸皮,怕是比那城墙拐角还厚。赵阁老一世清名,怕是要毁在你这个孝孙贤女手里了!”
本来一直当壁角的王氏,已经找了个角落位置把自己藏起来。
偏自己的两个棒槌女儿居然站出来出这个头,急得嘴角都起了泡。
赵玲被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一左一右堵住,用最体面的话说着最戳心窝子的事实,气得满脸通红,想骂回去,却发现对方句句占着理,句句不离教养和赵阁老清名,她那些市井泼妇的招数完全使不出来,只能跺着脚尖叫:“你们……你们胡说,滚开!”
试图强行推开两人冲出去。
正厅内,战火重燃!
程露、王霞火力全开,痛骂温氏,怒怼柯氏。
沈长乐紧盯着周夫人,防止她再次动摇。
沈家姐妹则死死缠住赵玲,用体面话将她喷得毫无招架之力。
一场围绕着程雪命运的激烈交锋,在赵家这清贫却暗流汹涌的厅堂里,彻底爆发!
……
在程雪面前向来横着走的赵玲,此时被骂得毫无还口之力,气得浑身发抖,她试图推开两人,却被沈长容故意伸脚绊了一下,差点摔倒,狼狈不堪,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袁氏和黄氏见状,也适时帮腔。
袁氏对温氏:“二太太,做人要讲良心!雪姐儿嫁过来时多少嫁妆?现在还剩多少?都被谁借去不还了?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
黄氏对赵夫人:“老夫人,是非曲直,明眼人都看得清。您这样偏袒,就不怕寒了真正孝顺懂事的孩子的心?雪姐儿这胎要是真有个好歹,您于心何安?”
她们的加入,进一步巩固了程家的舆论优势。
于氏看得热血沸腾,满心羡慕程露和王霞的威风,也想上前说两句彰显存在感。
她鼓起勇气,挤到前面,对着温氏,努力想模仿王霞的气势,声音却依旧软糯得像糯米团子:“温太太,你,你这样是不对的,欺负人,不好……”
声音虽小,但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格外清晰,瞬间像一盆温水浇在了滚油上,非但没增加火力,反而稀释了程家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压迫感。
沈长乐眼疾手快,一把将于氏拉到身后,哭笑不得地低声急道:“我的好嫂子!您就别添乱了!这软绵绵的,是给她们挠痒痒呢!”
她赶紧捂住于氏的嘴,示意她安静观战。
王氏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见自己的女儿也参与其中,还绊了赵玲一脚,吓得魂飞魄散。
她悄悄挪过去,用力扯了扯沈长容的袖子,压低声音急道:“死丫头,快住手!别掺和了!这是阁老府!得罪不起的,我们快走!”
她只想明哲保身。
沈长容正在兴头上,被母亲一扯,不满地甩开手,回头瞪了母亲一眼,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娘!这时候缩头缩脑,首鼠两端,才真叫得罪人,既来了,就是二姐姐的娘家人!帮亲不帮理,何况我们现在占着理,您怕什么!”
一番话说得王氏哑口无言,又气又怕。
就在程家气势如虹,将赵家女眷压得抬不起头时,周夫人看着温氏那张被王霞骂得惨白却依旧透着狡诈的脸,想起自己三番两次被这贱人当傻子耍弄,害得她丢人丢到姥姥家,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
她再也按捺不住,尖叫一声:“毒妇!你还敢瞪眼!”
竟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啪!”地一声,狠狠扇了温氏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打得温氏一个趔趄,脸上瞬间浮现清晰的五指印!
“啊——”温氏捂着脸尖叫起来。
“反了!反了天了!”赵夫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站起身,气得浑身乱颤,指着周夫人厉声尖叫,“周氏!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在我赵家的地盘上,殴打我赵家的媳妇!来人!给我报官,把这无法无天的恶妇给我拿下!我要告御状!我要请出诰命服饰,去宫门口跪着!让皇上评评理!”
她声嘶力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和侮辱。
周夫人正在气头上,仗着家世,毫不示弱,梗着脖子回呛:“报啊,你去报啊!告御状?谁怕谁,我也去告!告你赵家纵容恶媳强夺嫁妆,谋害子嗣!看看谁更丢脸!”
赵夫人见她如此有恃无恐,心中也是一凛。
她深知程家和周家的势力盘根错节,远非根基尚浅的赵家可比。
真撕破脸闹到御前,赵家绝对讨不了好,丈夫的仕途都可能受影响。
一股巨大的憋屈和狠厉在她眼中闪过。
电光火石之间,赵夫人做出了一个极其狠毒的决定!
只见她脸上悲愤欲绝的表情瞬间转为一种绝望的决然,凄厉地高喊一声:“程家小姐金贵!我赵家伺候不起!老身……老身这就以死谢罪!!”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竟一头朝着旁边粗壮的朱漆厅柱狠狠撞了过去!
“砰!”一声闷响!
“母亲!”
“祖母!”
“老夫人!”
惊呼声四起!离得最近的柯氏和几个丫鬟婆子手忙脚乱地扑上去阻拦。
虽然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拉住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但赵夫人的额头还是重重地磕在了柱子上,瞬间血流如注。
她双眼一翻,软软地瘫倒在地,人事不省!
整个厅堂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温氏先是被周夫人打懵,又被婆婆的举动吓懵,呆立当场。
柯氏却反应极快,狠狠掐了温氏一把,嘴里哭嚎着:“还有没有天理啦,祖婆婆竟然让孙媳妇的娘家人逼到自裁的境地,这是要欺我赵家无人呐……”
一边中,嚎哭,一边猛扯温氏的腰间衣衫。
温氏虽然清楚大嫂这是在暗示她,可她出身普通,根本不懂大嫂到底在暗示什么,只能跟着嚎哭。
柯氏见状,心中大骂“蠢货”,嘴里继续骂道:“程家实在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竟然把堂堂阁老夫人给逼得自裁谢罪……只因为他们家的姑娘稍稍受了点委屈……母亲,您千万不要有事……”
趁程家人手忙脚乱之际,柯氏猛地掐了温氏一把,神色狰狞:“蠢货,跟着母亲学着点吧。”
温氏猛地回过神来,巨大的恐惧瞬间被抓住救命稻草的狂喜掩盖!
“娘——”温氏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哭嚎,扑倒在赵夫人身上,实则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娘啊!您这是何苦啊!都是媳妇没用!都是媳妇的错!程家……程家要逼死我们赵家啊。程氏,亲爱太太,是我对不起你,我这就给你赔罪。”
她一边哭嚎,一边作势就要往旁边的桌角上撞!
厅内顿时乱成一团!
拦拦温氏的,惊呼的,哭泣的……场面彻底失控!
程露和王霞被这突如其来的阳谋彻底打乱了阵脚!
她们可以舌战群妇,引经据典,但面对这种撒泼打滚、以死相逼的无赖行径,世家贵女的那套规则完全失效了!
她们看着赵夫人头上的血,听着温氏颠倒黑白的哭嚎,心中警铃大作——完了!有理也变没理了!
周夫人更是彻底傻眼了,看着赵夫人头上的血,听着温氏的哭嚎,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茫然和一丝恐惧。
她虽然糊涂,但也明白,对方这是用命在甩锅,在反逼她们。
可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程家辛苦营造的优势局面,在赵夫人狠辣的自残和温氏配合的寻死觅活下,瞬间逆转。
程家从占尽道理的受害者,变成了咄咄逼人、逼死阁老夫人的恶霸。
这口黑锅,沉重得让人窒息。
赵夫人额角的鲜血刺目,柯氏一边搂着赵夫人,一边搂着温氏,撕心裂肺的哭嚎震耳欲聋:“没天理啊!程家要逼死我们婆媳啊!亲家太太,你们是要我们赵家两条人命吗?!”
温氏额上也顶着鲜血,她倒是没有晕,而是跪在周夫人面前磕头,满脸厉色。
“亲爱太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给你闺女赔命,这总可以吧?”说着又要寻死觅活。
周夫人带来的嬷嬷,死死抱着她,嘴里说着“亲家太太,有话好好说……”
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夫人脸上的嚣张气焰如同被戳破的皮球,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下惨白的茫然和眼底一丝藏不住的恐惧。
她嘴唇哆嗦着,彻底懵了。
憋屈和怒火在胸中横冲直撞,几乎要炸开,却找不到宣泄口,只憋得她额角青筋暴跳。
程家辛苦营造的受害者优势,在赵家婆媳这狠辣的自残与泼妇般的哭嚎中,瞬间土崩瓦解。
她求助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
“露儿……赶紧想办法啊……”纵然不喜长女三五不时在她面前展露出的强势手腕,与剜心诛肺的话,但周夫人不得不承认,这个从小被老太太养在身边的女儿,才是她唯一的救星。
程露阴沉着脸,尽管怒火在眼里聚集成风暴,但世家贵女的教养,仍然让她强压着怒火,她深吸口气,目光掠过紧要关头就不中用的母亲,看向王霞。
后者虽然力持镇定,但脸上已隐隐有难色,显然,王霞也感到事情的棘手。
也是,弟妹再厉害能干,到底只是二九年华的小姑娘,何时遇上过这样的泼皮无赖?
她又看向五婶娘袁氏,六婶娘黄氏。
两位婶娘却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程露深吸口气,不抱期望的目光看向沈长乐。
沈长乐脸色倒是平静,但不停转动的眼珠子,证明她那脑袋瓜子正在高速运转。
柯氏见程家女眷个个脸色阴沉,恨不得喷火,心头得意,赶紧指挥下人,故作悲忿地高声道:“赶紧去衙门把老太爷叫回来,就说程家人为了程氏,逼死了老夫人和二太太。”
程家女眷第一反应就是把人拦下,不让人把这件事传出去,但嘴里却说着“亲家太太息怒,有话好好说”之类的缓兵之词。
柯氏冷笑着,质问周夫人:“怎么,程家人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王霞沉着脸,指挥程家女眷带来的婆子丫鬟,把赵家厅堂围得严严实实,绝不允许有人进出。
而温氏见状,继续凄厉喊道:“亲家太太,您这是要做什么?我霸了你女儿嫁妆,是我的错,给你女儿抵命便是,何苦为难我婆婆和大嫂?”
周夫人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怒吼道:“你强占我女儿嫁妆还有理了?你磋磨我女儿的账还没给你算呢。还好意思寻死觅活?要点脸吧。”
温氏笑得凄厉残忍:“所以,我把这条命赔给你们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