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道锣声响起,铁索哗啦齐动,新的奴隶又被扔上了场。
两人目光在沙场上那些混乱的奴隶身上,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少年翻身落地,黑色马尾随着动作甩出一道弧线高高扬起。
过于出众的样貌让四周顿时喧嚣起来。
“好俊的奴隶!”
“那是谁的奴隶,质量这么高!得花不少银子吧!若是这场结束,他还活着,我愿意花钱把他买回来!”
......
议论声四起,几乎所有人都盯上了场上那个紫衣少年。
话眠瞳孔骤缩,和连秋深猛地起身,黑牌撞在桌上发出脆响。
“不是说了我们不参与今晚的斗奴赛!你们凭什么把人放上去!”
话毕,两人险些掀桌而上,却被一旁的侍者拦了下来。
“奴隶既已出笼,便不可返回。贵客若想停下斗奴,”他做了个割喉手势,“按无灯楼规矩,奴主与奴隶同罪,当场格杀。”
连秋深拔剑半寸,被两侧守卫瞬间按住肩,寒刃贴颈。
侍者依旧温声细语:“贵客动武,同样格杀。”
话眠咬紧后槽牙,指节因克制而发白。
沙场上,风洛抬眼,冰玄丝悄然缠上手指,他对她微微摇头,示意话眠别冲动。
台上两人只得沉下心来。
铜锣余音未散,沙场上传来一道极具磁性的嗓音。
“诸位贵客!”
说话的竟然是方才与话眠二人交谈过的执扇公子!
他抬手,五指张开,二十根白木签“哗啦”一声自袖中泻落,每根签尾都系着一条细若发丝的赤金丝。
那是写着奴隶姓名的牌子。
“今夜奴斗,共二十奴,无兵器,无盟友,无赦免!”
“三场之后,仍站立者,暂活;倒地不起者,当场枭首。”
“本场押注,单押生者,奴主与奴隶同生同死;单押死者,若奴隶死,奴主独善其身;若奴隶活,”
他手腕一转,吐字轻飘:
“奴主反噬,当场血祭。”
最后一字落下,他展开手中的红玉扇,勾起意味不明的笑看向话眠的方向。
“押双生者,与单押生者同。”
“押双死者...”
他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话眠。
“奴隶与奴主,无论奴隶死活,奴主皆可独善其身。”
话落,他冲话眠抛去个媚笑。
场上顿时沸腾。
“杀!杀!杀!”
看客们齐刷刷起立,衣袂相撞,玉佩乱响,似乎下面要见血的不是人,而是一群牲口。
这些人根本不在乎人命,甚至连自己的命也不在乎。
那执扇公子的眼神轻飘飘的放在话眠身上,他不再言语,眼神却烫的话眠心神不宁。
这人的身份还是个谜,但话眠肯定,他与无灯楼楼主李惟关系一定很密切。
否则,他不会知道押注的结果。
但这场斗奴,不论结果如何,都会有人死。
话眠几人原本打算今夜只是来探一探无灯楼,没曾想,竟然被迫逼上了场。
这种被动的局面对他们很不利,而且这无灯楼明摆着就是无赖之地。
规矩不放在明面上。
此刻沙场上的奴隶们在接到一声“开始”的指令后,都为了活命,拼死杀向对方。
他们没有武器,便只能近身肉搏。两两厮打在一起,或用手,或用拳头,用脚,也有体弱的,打不过对方,便像野兽一样死死撕咬住对方不放。
在这地方,风洛不能用冰玄丝,也不能用匕首,他不好在场上杀人,但又不能输,也不能只将对方打趴。
最后,他选择前两场将这些人揍趴,第三场便找机会封住他们的命门,制造假死的迹象。
第一场的奴隶,都是些不怎么厉害的角色,有的只需一掌就能将其击飞,不过片刻,场上便只剩下风洛一人。
原本是还没到敲鼓的时间,但风洛下手太快,鼓手只能被迫提前敲响了结束的鼓声。
第二场,依旧如此。
第三场,是至关重要的一场,这场结束,台上的奴隶要死,席位上的押过注的奴主也有大半要死。
风洛只能管台上奴隶的命,至于那些席位上的就只能交给话眠和连秋深了。
白笙未被放进场,这会盘腿坐在笼子里已经快要睡着了。
但在第二场结束后,白笙便清醒过来,他是妖,又是借着佛缘修行而成的,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五感反倒更敏锐了。
从第一场结束后,他便依稀觉得斗场内有些特别的气息。
整个场上充斥的暴戾之气似乎都在往一个地方涌去。
白笙抬头,左眼金瞳亮了亮,往看台方向瞧去。
就在散客席之上,第三层垂着厚重珠链的悬空阁内,一道暗红身影定定立在帘后,那些暴戾之气尽数涌进那人身体里。
像是养分在滋养花草。
“妖。”
白笙捂住左眼,利用妖主契约将信息传递给话眠。
接到这个消息,话眠先是一顿,望向珠帘之后,但距离实在远,她看不大清,只能依稀瞧见那后面站了个人。
“第三场结束前,想办法上三层找到那妖,控制住局面。”
两人快速互通过消息后,白笙又端坐在笼中,话眠则俯身,压低了声音同连秋深交待了几句后,便起身向外走去。
原以为会有人拦着自己,但话眠没想到的是,自己倒是一路顺畅。
整座无灯楼,地上只露一座三层楼阁,但真正的无灯楼,全埋在地下,一层比一层深。
斗奴场内共有四层,奴隶包括散客席位所在的是最底层。
想要到达三层,必须要经过上面权贵所在的楼阁,除此,在二层楼阁之上还有一层,是没有展现出来的,那一层里面究竟有什么,没人知道。
话眠顺利拐过第一层,上了二楼。
二楼并非“散客”之地,而是权贵厢。
每间厢房外都悬着鎏金小牌,牌上以朱笔写绰号,不见真名。
房门半掩,锦袍角、象牙扇、翡翠杯,在灯火里晃得人眼花。
他们凭栏而坐,目光穿过嵌玉栏杆,直射底层斗场,
好似那里不是血肉沙场,而是自家后花园的锦鲤池。
话眠侧目往里面瞧了瞧。
就听见上面的人正争论着什么。
“我出五百两,赌那个紫衣奴今夜能得魁首。”
话眠脚步未停,足尖点在阴影里,呼吸压成一线,却把那几句赌词尽数收进耳中。
“五百两?呵,爷出一千,赌他活不过子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