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吩咐。”
“今夜若有不测,你的唯一任务,就是护皇后周全。”萧辰一字一句道,“哪怕牺牲所有人,包括朕,她必须活着。”
玄御单膝跪地,异瞳中闪过决绝:“玄御以族灵起誓,必护凤主周全,至死方休。”
萧辰点头,转身看向云锦。
深情对视,眼中都是彼此。
车队在午后重新启程,向着三十里外的望京驿疾行。
车厢内,萧辰与云锦对坐,玄御则被召入车内,跪坐在下首。
车帘紧闭,光线昏暗,只有小几上一盏琉璃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映着三人神色各异的脸。
萧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打量着玄御。
从外貌到姿态,从呼吸频率到手指的细微动作——这是帝王审视人的方式,剥去一切伪装,直抵本质。
萧辰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银发异瞳的青年,是他见过最难捉摸的人物之一。
不是因为他神秘的身世,而是因为他身上的矛盾感。
他跪坐的姿态恭顺,脊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把未出鞘的名剑。他眼神清澈坦诚,可那双异瞳深处却藏着深不见底的孤寂与仇恨。
他对云锦的忠诚炽热如火,可对自己这个帝王,却只有表面上的恭敬,骨子里带着疏离。
“玄御。”萧辰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你说你族人为护凤凰血脉而死,那朕问你——若将来有一日,需要在皇后的性命与凤隐国的复国之间做选择,你会选哪个?”
这个问题尖锐如刀。
云锦心头一紧,看向玄御。
玄御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异瞳,先看了云锦一眼,那眼神温柔而坚定,然后才转向萧辰,平静道:“玄御会选凤主活着。”
“即使凤隐国永无复国之日?”
“是。”玄御答得毫不犹豫,
“先父临终前说,血脉传承的意义,不是复国称帝,而是让拥有凤凰血脉的人,能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公主当年隐姓埋名,也是这个愿望。”
萧辰眼中掠过一丝微光,又问:“若皇后不愿承认凤隐国继承人的身份呢?”
“那玄御便只做她的护卫。”玄御垂眸,“她是谁,想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玄御要守护的,只是她这个人。”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萧辰的手指在膝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琉璃灯的火苗在他深邃的眸中跳跃,映出复杂的情绪。
“最后一个问题。”萧辰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扑面而来,
“你对皇后,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这个问题问得,直白而危险!!!
云锦脸颊微热,想开口打断,却被萧辰一个眼神制止。
玄御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抬头,异瞳直视萧辰,琥珀色与幽紫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像仰望月亮。”
“什么意思?”萧辰不解。
“月亮高悬天际,清辉洒满人间,所有人都能看见她的美,却无人能真正触碰。”玄御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玄御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靠近,所以只愿做守护月光的人——赶走乌云,驱散黑暗,让月亮永远明亮。”
他顿了顿,补充道:“仅此而已。”
萧辰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而是一种带着欣赏和无奈的笑。
“你倒是坦诚。”萧辰靠回椅背,“起来吧,不用跪了。”
玄御起身,依旧垂手而立。
萧辰看向云锦:“你怎么想?”
云锦深吸一口气,握住萧辰的手,然后对玄御道:
“玄御,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谢谢你救了我。但我要说清楚——我是云锦,是靖朝的皇后,是萧辰的妻子。不管我身上流着什么血,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玄御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被释然取代:“玄御明白。”
“你可以留下。”云锦继续道,“但我需要的是伙伴,是战友,不是信徒。你可以效忠于我,但必须保持自己的思想和尊严。我不需要任何人把我当神明供奉。”
这番话让玄御愣住了。
他从小接受的教导,就是要把凤主奉若神明,誓死效忠。可眼前这个女子却说,她要的是伙伴,是战友。
“还有,”云锦看向萧辰,得到他点头后,才接着说,
“你必须遵守靖朝的规矩,听从陛下的调遣。当然,若陛下有令伤及无辜,你有权拒绝——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玄御单膝跪地,这一次不是礼节,而是发自内心的臣服。
“玄御愿以族灵起誓:效忠凤主,遵从靖帝,守护苍生。若违此誓,神魂俱灭。”
誓言落下,车内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涌动。
萧辰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波动——不是杀气,不是内力,而是一种更古老、更神秘的力量。他看着玄御,忽然明白为什么幽冥司要不惜代价灭掉玄御族。
这个种族,确实不容小觑。
“好了,起来吧。”萧辰摆摆手,“从今日起,你编入皇后亲卫,归凌风统辖。但你有独立行动权,若有特殊情报,可直接向朕或皇后禀报。”
“谢陛下。”玄御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陛下,关于今夜望京驿……”
“朕知道。”萧辰眼神转冷,“两百人,内外合击,毒药暗器,驭兽秘术——他们能用的手段,朕都……。”
“他们不是要毒杀吗?那就让他们毒。”云锦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玄御眼中精光一闪:“娘娘的意思是……”
计划定下,三人又细细推敲每一个环节。……等到商议完毕,车外天色已近黄昏。
望京驿的轮廓,出现在远方。
车队缓缓停下。
凌风策马来到车旁:“陛下,到了。”
萧辰掀开车帘,看着那座在暮色中安静的驿站,眼中寒光闪烁:“按计划行事。”
“是!”
护卫们开始下马,有条不紊地进入驿站。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细心的人会发现,这些护卫的脚步比平时虚浮了些,脸色也有些发白。
云锦在侍女的搀扶下下车,玄御跟在她身后三步处,异瞳警惕地扫视四周。萧辰则“虚弱”地被凌风搀扶着,面色苍白,气息不稳。
驿站官员早已跪了一地。
为首的驿丞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色惶恐,额头冒汗:
“微臣叩见陛下,叩见皇后娘娘!驿站已全部清空,闲杂人等一律驱逐,请陛下、娘娘放心歇息。”
萧辰“虚弱”地摆摆手:“都起来吧。朕累了,备膳,简单些即可。”
“是是是!”
一行人进入驿站。
一楼是大厅,桌椅整齐,灯火通明。二楼是客房,三楼则是专为贵宾准备的套间。萧辰和云锦被安排在相邻的两间房,这是“帝后失和”的延续。
晚膳很快备好,是简单的四菜一汤。
用膳时,萧辰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席。云锦则默默吃完,然后起身回房。
入夜,驿站安静下来。
只有值守的侍卫在走廊上来回走动,脚步声在空旷的木楼里回响。窗外月色清冷,树林在风中沙沙作响,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
云锦坐在房中,没有点灯。
她手里握着那个锦囊,灵石碎片散发着温润的光,驱散体内的燥热。窗外,她能听见鹰隼在夜空中盘旋的微弱风声——那是玄御的鹰。
走廊上,值守的侍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正是中毒的症状。一楼大厅也传来同样的倒地声,此起彼伏。
脚步声从楼梯传来,轻而密集。
不是一两个人,是几十个。他们训练有素,行动无声,像暗夜里的鬼魅。很快,云锦的房门外就聚集了数道黑影。
门被轻轻推开。
月光漏进来,照亮为首那人的脸——是个精瘦的汉子,眼神阴鸷,手中握着淬毒的短刃。
他看见站在房中的云锦,愣了一下,随即狞笑:“皇后娘娘,等您多时了。”
“你们是谁的人?”
“将死之人,何必多问。”汉子挥挥手,“带走!主上要活的!”
两个黑衣人上前,伸手就要抓云锦。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碰到云锦的瞬间——
“嗖!”
破空声从窗外传来。
不是箭,是鹰!!
两只巨鹰如闪电般扑入房间,利爪直取黑衣人面门。那两人猝不及防,惨叫一声,脸上已多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