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赶她,你的身体需要休息,你娘也受了伤,都不宜费心劳神,该早点回去歇着,”
谢晋白坐在床沿,轻轻舀着药汁吹了吹,送到她唇边。
“……”崔令窈抬眸盯着他。
谢晋白同她对视,笑道:“趁热喝了。”
他虽然在笑,但笑意根本不达眼底,语气更是毫无波动。
崔令窈总算察觉出,这人似乎并不高兴。
她怀了孕,是天大的喜事。
外头一众下属们,都喜气洋洋。
而他这个即将做父亲的,反倒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
不知他又生的哪门子闷气。
她顶着孕身给他解了情毒,是解错了?
不经意伤了她的母亲,竟还如此不客气。
“喝药,”谢晋白道:“良药苦口利于病,我问过太医,喝完可以吃一粒蜜饯。”
明明在生气,却还粉饰太平。
崔令窈只觉心里堵的慌。
可她不愿同他争吵,强压怒气道:“这是什么药?”
谢晋白道:“保胎药,需要先喝两剂。”
听见是保胎药,崔令窈自他手中拿过药碗,吹了吹,仰头一饮而尽。
落在谢晋白眼中,那就是连苦味也不嫌了,迫不及待成那样。
对腹中胎儿不晓得多看重。
他眸色微暗,接过空药碗,放到一边,将她抱起进了盥洗室。
崔令窈抗拒无效,被他摁着洗了个澡。
他动作很规矩,真的只是洗澡,没有半点因为共浴而起的旖旎欲色。
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被洗的干干净净。
手触及大腿内侧时,崔令窈忍不住颤了下。
谢晋白微怔,停下动作,垂眸去看。
白腻细滑的腿根,红了大片。
有些破皮。
他抿了抿唇,道:“对不起。”
崔令窈别开脸,没有说话。
从盥洗室出来,凌乱的被褥已经被婢女换下。
谢晋白将人抱着放在床榻上,手握住她的发丝。
等湿漉漉的发被他内力烘干,他直起身,道了句,“等着。”
言罢,他转身出了房门。
没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拿了个药瓶。
这并非他们平日里睡的主卧,什么都没有。
他专门去给她拿药膏去了。
被褥被掀开,手掌搭在膝盖上,就要来掰她的腿,崔令窈有些不自在,道:“我自己来吧。”
谢晋白没许,“你我夫妻,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他褪了她亵裤,给她上药。
很轻柔,很小心。
修长的指骨,挖了点乳白色的药膏,给她伤处均匀涂抹。
明明不带色气的动作,但崔令窈看着看着,愣是羞红了脸。
等谢晋白给她上完药,穿好裤子,抬起头见她这幅模样,愣了瞬。
他眉梢微挑:“在想什么?”
“……”崔令窈没说话,快速躺了下去,被褥盖过了头顶。
谢晋白瞥了她一眼,拿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手指,淡淡提醒道:“还没用膳,你是自己起来吃,还是我给你送过来。”
崔令窈有些受不了他这平平静静的语气了。
她掀开被褥,瞪着他道:“你有什么不高兴不妨直说,别又阴阳怪气的,让人看了烦心!”
擦拭指节的动作顿了瞬,谢晋白撂下手帕,道:“先用膳,有什么话用完膳再说。”
崔令窈讨厌死了他这副模样,一股子无名火蹭蹭往颅顶冒,拎着枕头就往他身上砸,“你这个死样子,我还能用的下膳吗!”
她左肩还受着伤,不能使劲,只右手灵活,根本没什么力气。
谢晋白任由她砸了两下,才扣着她手腕,将她揽进怀里,无奈道:“脾气怎么就这么大,总跟我动手做什么。”
谁家夫人是她这副性子。
一句话不顺心,就要跟自己夫君动手。
不是咬,就是掐,现在还学会用东西砸他了。
“解气没有?”他扯开自己衣襟,指着自己胸膛的牙印,“要不再咬一口?”
他倒打一耙。
崔令窈气的想哭,“明明就是你莫名其妙的不高兴,怎么就成了我脾气大。”
谢晋白愣住。
显然没料到,自己那点子情绪,能被她敏锐捕捉到。
明明从前,他就是生了一肚子闷气,她都无知无觉的。
实在不想再跟他吵架。
崔令窈吸了吸鼻子,道:“你到底怎么了,我有身孕你不高兴吗?还是说你还在介怀我之前让你纳妾的事?”
可她后来不是没再提起了吗…
想到那六张他亲自选出来的美人图,崔令窈心头有些酸涩,“你遣小厮专门将父皇送你两个美人的事来试探我,我还没觉得不高兴呢,你闹的哪门子脾气。”
谢晋白无言沉默。
这事儿,是他干的。
打发走了那两个女人后,他的确有试探她的想法。
想看看,一心想给他纳妾的她,在得知他收下两个御赐美人后,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但他当时不知道玉液酒中被下了媚骨散。
也不知道,她有了身孕。
崔令窈道:“你说啊,到底有什么不满你都说出来,别总让我猜。”
“真要我说?”谢晋白看着她,笑了笑,如实道:“可我不敢信你。”
崔令窈:“……”
她瞳孔慢慢瞪大。
“别怕,”谢晋白拢了拢手臂,将她抱紧了些,“就算你是个骗子,我也爱你。”
就算你故意用纳妾来当幌子,实则早做好自己怀孕完成任务离开的打算,我也不怪你。
怪只怪他自己蠢。
屡屡上当。
还狠不下心。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活该被她拿捏至此。
崔令窈惊呆了。
她终于明白过来,愣愣看着面前男人:“你认为怀孕的事,是我早有预谋?”
谢晋白同她对视,浮于表面的笑意慢慢收敛。
良久,他道,“不是吗?”
他说,不是吗。
崔令窈难以形容自己的感受。
震惊、失望、伤心……更多的,是被冤枉的委屈。
她唇颤了颤,“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怀孕你信吗?”
谢晋白看着她,没有说话。
眼神沉静的不像话。
同他对视,崔令窈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
被戳破一切,无所遁形,还在试图欺骗他的小丑。
可她这次分明就没有。
崔令窈伸手捂住自己眼睛,“是不是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