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珩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周身仿佛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倦怠。
方才刻意营造的旖旎氛围已散尽,他那件墨色寝衣松开,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截丝绸般华美的肌肤。
月光与烛火交织,在他侧脸投下明暗交错的影,长睫低垂,在下眼睑处扫开一小片淡淡的青灰,无端透出几分易碎感。
他并未看她,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绕着腰间垂下的一缕银穗流苏,那银穗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折射出细碎冰冷的光。
“陛下……”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小钩子,在寂静的夜里清晰无比:“你说,这锁魂蛊……锁住的,究竟是你,还是我?”
他缓缓抬起眼。
那双眸子不再有之前的疯狂与偏执,也不再刻意流露诱惑,只剩下如同雪后初霁的深潭,不见底,也映不出丝毫波澜。
唇边似乎还噙着一丝极淡的弧度,但那笑里没有温度。
有句话不是说了,什么样的男人最吸引人,正直的堕落,放荡不羁的脆弱。
这副混合着颓靡、清醒与易碎的勾人神态,落在被锁魂蛊支配、满心满眼只有痴恋他的“阿初”眼中,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她愈发情动,不管不顾地缠了上去。
巫珩原本意兴阑珊,此刻见她如同粘人的猫儿般努力纠缠,那双猩红的眸子里只有纯粹的渴望,心底那点恶劣的趣味又被勾了起来。
他不再拒绝,反而带着一种玩味的态度,半推半就地逗弄着她,看着她因得不到满足而焦急难耐的模样。
“阿初”被他这若即若离的态度弄得心火燎原,情急之下,手下失了分寸,“刺啦”一声,竟将他本就松散的墨色寝衣前襟撕裂了大片,露出更多线条流畅却苍白的肌肤。
巫珩先是一愣,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一种说不清是愉悦还是恶趣味的意味。
然而,就在这时——
“噔噔噔!”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猛地从楼下传来,伴随着甲胄摩擦的铿锵声,瞬间打破了这方天地的暧昧。
以虞临渊和裴燕洄为首,身后跟着一队精锐兵士,最后面是从狭窄楼梯口费力挤上来的巫霆,一行人猛地冲上了二楼露台。
然后,所有人都在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僵立当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只见他们尊贵无比的女帝陛下,正跨坐在衣衫不整、寝衣撕裂的巫珩身上。
一只手还保持着撕扯的姿势。
而巫珩则慵懒地躺在软榻上,墨发披散,唇边噙着一抹似笑非笑,裸露的胸膛在月光下白得晃眼。
听到动静,他们俩同时朝这头望了过来,这画面,冲击力实在过于巨大。
“阿初”被无数道震惊的视线惊得动作一顿,那股操控她的炽热情潮如同被冰水浇头,迅速退去。
她眼中猩红的痴迷之色如潮水般消散,不过瞬息间,取而代之的则是属于女帝席初初的清明与幽深。
嗯?!
搞什么?
这么尴尬的时刻凭什么换她来承担?
席初初脸虽然没皮薄到烧了起来,但她也没打算在臣下面前如此放荡不羁:“你、你们怎么过来了……”
话未说完,身下的巫珩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那个真实的她回来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光,手臂倏然揽住她的腰肢,微微用力,将她重新拉得趴伏在自己赤裸的胸膛上。
他抬起眼,迎向虞临渊等人,眼神挑衅,唇角勾起一抹邪魅妖气的弧度,声音带着刻意的慵懒与沙哑。
“诸位,不请自来,打扰到我们夫妻的恩爱时辰,是否太过失礼了?”
虞临渊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裴燕洄眼神一寒,周身杀气骤起,腰间长剑“铮”地出鞘半寸,雪亮剑光直指巫珩。
他动作快如闪电,直逼面来。
席初初一把捂住了巫珩还要继续火上浇油的嘴,同时厉声喝止:“裴燕洄,住手!”
裴燕洄的剑势硬生生顿住,立在摇曳的烛火与清冷月辉交界处,一身玄色劲装更衬得他肤白若雪,近乎透明。
他抬眸看向女帝,那双眉眼狭长的眸子里,此刻竟比月光更凉。
“陛下,此獠如此冒犯天颜,罪该万死。”
席初初看着这样的裴燕洄,仿若看到了以往那个优雅嗜杀的裴督主,她微微眯起了眼,心中的怀疑种子悄然种下。
按着怀中不安分、似乎还想说话的巫珩,迎上裴燕洄冰冷的目光,她淡淡地道:“杀了他,朕也活不了。”
裴燕洄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女帝,又看向她怀中那个笑得如同妖孽的男人。
“有陛下在,你敢伤我吗?”巫珩勾唇,眼神艳冶轻蔑。
而裴燕洄显然理解成了女帝对此人情根深种,竟到了同生共死的地步,眼中瞬间涌上痛心与难以置信。
倒是虞临渊,在最初的震怒之后,迅速冷静下来。
他了解女帝,她绝非感情用事之人,如此说法,必有更深层的、关乎性命安危的缘由。
他走上前,压下裴燕洄握剑的手。
裴燕洄接到示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收剑入鞘。
并且还退后一步。
那姿态仿佛在向席初初表明他退回了下属的位置。
“陛下,前线急报,羯胡族大首领兀木秃鹫率亲卫突围逃脱。此人精于追踪暗杀之术,性情睚眦必报,为祸边关多年。为防其潜入南疆行报复之事,危及陛下安危,臣等恳请护卫陛下左右,直至此獠伏诛。”
一旁的巫霆也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他脸色凝重:“陛下,我们安插在外的眼线也回报,发现陌生高手在部落周边窥探,形迹可疑,极有可能就是兀木秃鹫及其残部。”
席初初闻言,神色一肃,立刻从巫珩身上坐起,心思瞬间全部转移到了正事上。
她眉头微蹙,开始快速分析局势。
而被她“冷落”的巫珩,也不插嘴了,为在裴燕洄面前宣示主权,他顺势慵懒地依偎在她腿上,脸颊甚至轻轻靠在她臂膀上。
他墨发披散,眼波流转,活脱脱一个依附于帝王、魅惑君心的祸国妖姬模样,与此刻紧张肃杀的氛围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