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孟擒虎拿着薄薄的一本书，眉头微抽，看向面前痞里痞气的苏阮。
苏阮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潇洒笑道：“我这两年在边关的英勇事迹，专门让我的属下编造成册，也方便在百姓之间流传。”
“你到底有没有看过这书里是怎么夸你的？”
孟擒虎光是自己看着，就觉得害臊到不行，结果这正主却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我当然知道了，这可是我亲自监督写下来的。”
苏阮叹了口气，遗憾道：“可惜时间仓促，不能好好完善我的妖孽人设，只能写出这么薄的一本。”
“没事，等我以后有空了，就再让她们继续写！”
孟擒虎深吸一口气，往四周看了看，抄起桌上的案尺，就想要抽向苏阮。
然而，苏阮稳稳地来了个空手接白刃。
“孟将军，我可是将关山家的武功练到最后一层了，你再也打不倒我了！”
她笑得猖狂又欠揍，偏偏孟擒虎还真拿她没办法。
虽然相隔较远，但孟擒虎一直在关注着苏阮的成长，无论是她杀了军营的余千总，还是顶替上位、整顿军营。
乃至于后面两年的厉兵秣马，收复周边的蛮夷野人，三番四次截断敌方粮草……等等。
孟擒虎在暗中支持着苏阮，也见证了她的天资与心性。
这是困在浅池里的卧龙。
原本一直在最远处收服手下军队的苏阮，突然来到了她这里，劈头盖脸地给了她这本书。
孟擒虎心有预感，但还是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回京。”
苏阮站起身，稳稳抽走了孟擒虎手中的案尺。
“两年前，我没有科举作弊，现在我想回去讨个公道。”
孟擒虎略一沉吟，常年镇守边关，让她的面部轮廓也有了冷硬的线条。
她的后槽牙微微咬动，追问道：“还有呢？”
苏阮不愿隐瞒，轻叹道：“我想为关山家重新正名，也想为我的生母报仇，让不适合的人退下那个位置。”
说罢，只有两个人的营帐里，显得格外沉默。
孟擒虎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心里复杂挣扎到了极点。
直到最后，她缓缓地放开了拳头。
“你比前太女更像个帝王。”
孟擒虎想起曾经与前任太女的几面之缘，那是个心地善良但优柔寡断的女人。
她曾经忧心过，在这个动荡世道中，这样的帝王又能怎么办？
但是很快，以骁勇善战而着称的七皇女，直接逼宫，令当时的先皇活活气死，前任太女也下落不明。
她以为这样强势的女帝，可以护住这个内忧外患的国家。
但她想错了，女帝忌惮于自己夺权的手段，一心收缩兵权，以文压武，反而养成了文人猖獗，国防薄弱的困境。
孟擒虎有一种预感，或许自己活不到寿终正寝的那一日，因为她定会与敌人同归于尽。
待她死去，便是山河飘零之日。
“我不在乎什么是真正的帝王，也不是想要夺回什么皇位，因为这些从来就不是天生属于某个人的。”
苏阮微微一笑，指向那本自夸的书，道：“我想让百姓们自己选。”
——
得到了孟擒虎的支持，苏阮再无后顾之忧。
她轻装上阵，筛选出了百余名下属，带着她们一同上京。
但她让这些人分开抵达，有些人乔装打扮成商旅，有些扮成流民，还有些扮成上京赶考的学子。
一方面，孟擒虎已经上书女帝，因为苏阮的军绩太高，按照规定晋升把总之位。
另一方面，苏阮命人编纂的册子，也已经逐渐散步到百姓手中。
甚至还以说书唱曲的形式，在市井巷陌之间广为流传。
苏阮没有急着上京，而是将渊国的大江南北都走了一遍。
毕竟永世不得入京，那就代表着，除了京城，她哪里都可以横着走嘛。
在她走后，每个地方都有她的事迹流传。
这导致想要暗中抓捕她的人，根本无从下手。
又因为苏阮的呼声渐高，让朝廷也愈发忌惮她的用心，却也不敢明着逮捕，害怕遭到百姓的反抗。
万般无奈之下，朝廷终于同意了孟擒虎上书的请求，捏着鼻子让苏阮上京受封。
“哎呀，这不太好吧。”
苏阮假惺惺地推辞道：“当初女帝让我永世不得入京，如今才不到三年，就让我重新回来，哎，女帝待我不薄啊。”
听到这话的女官，脸上也堆着僵硬的笑容：“您高兴就好。”
“还请您尽快启程吧。”
苏阮没有急着答应，转而找了个借口：“既然圣旨让我回京，我自然要快马加鞭回来，但是我听闻敌寇猖獗，还容下官顺手歼灭，再立一功。”
既然女帝要她快点回京，那她就要拖延时间。
敌人最不想你做的事情，那就必须要做。
苏阮借着孟擒虎在军中的威望，与当地的府兵合作，一同将侵略入城的敌寇，尽数赶了出去。
在清点城中百姓的存亡，以及各类损失的时候，苏阮惊讶地发现了一个人。
“哟，这不是三公主眼中的红人，未来钦定的状元女吗？”
她看向一身是伤、狼狈不堪的杜灵秋，戏谑笑道。
即便是被士卒毫无形象地拖上前，杜灵秋的情绪也很快平复下来，神色如常地与她打招呼：“关山姑娘，三年未见了。”
这样淡然处之的态度，让苏阮对她高看了几分：“你怎得流落到此地？”
此处是临近靠海的边缘之地，也属于流放地之一。
本该前途无量的杜灵秋，哪怕没有考上状元，也能入得了三公主的法眼，以一介白身成为幕僚。
苏阮没有特殊关注她的消息，因为以杜灵秋的两世来看，她有审时度势的能力，但对这个风云动荡的世道，毫无改变之力。
“说来惭愧，季家四郎是前任太女遗腹子的事，确是从我这里流出的。”
杜灵秋毫不避讳地说道：“正因为此事，三公主震怒不已，险些害得三公主也遭到女皇猜忌，便寻了个罪名，将我发配至此。”
“遭遇匪寇入侵，我本以为命不久矣，幸而得到关山姑娘的搭救，感激不尽。”
她深深地作了一揖，表达自己的感谢。
苏阮单手托腮，微眯双眼，好好地打量了她一阵，道：“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倒像是第一世里的权臣首辅，不露声色的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