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尧那边是春风得意,蔺太后这厢则是气急败坏。
康寿宫里的瓷器是碎了一个又一个,而昔日梳得纹丝不乱的鬓发也垂下几缕灰白来。
“废物,都是一帮废物。”
“三十几万大军都打不过二十几万不到的兵马?”
“哀家养的这些废物都是干什么吃的?”
在旁安静了许久的穆汐略显生疏地启唇,发出晦涩的声音来。
“太后娘娘息怒,我们还有一计可用。”
凤眸微侧,锐利的目光刺向穆汐,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唇角缓缓翘起,弯出邪恶的弧度,穆汐声音粗糙道:“若江箐珂在我们手里,不知李玄尧会作何选择?”
蔺太后恍然,却又怀疑此法能否拿捏得了李玄尧。
“他能为了一个女人,放下来之不易的现在?”
“江山和命,区区一个江箐珂怎比得过。”
穆汐反问:“可现在不也没别的法子?”
见蔺太后不语,穆汐便慢声分析给她听。
“太后娘娘不也知晓,李玄尧当初很是在意此人?”
“现在他又带兵一路往西攻城,明摆着是奔着江家去的。”
“现下,江止等人去了北燕,西延的将军府里便只有江箐珂在,多派几个武功高强的刺客,趁夜深人静时行事,活捉江箐珂简直易如反掌。”
“至于,那李玄尧会不会为一个女人放弃大好势头,太后娘娘试试不就知道了?”
“若不成,再另想法子便是。”
“这宫里太后娘娘不还养着蛮苗的巫医吗?什么情蛊,什么牵丝偶,想给李玄尧下什么蛊,还不是太后娘娘一句话的事。”
“到时,连李玄尧都能为太后所用。”
皱紧的眉头被穆汐的话一点点抚平,蔺太后沉了口气,点头准了穆汐此策。
穆汐离开康寿宫后,来到了蛮苗巫医所住的宫院。
将一箱银锭子推到那人面前,穆汐单刀直入道:“帮我养个情蛊,让一个男人能对我死心塌地的那种。”
巫医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那箱银子,用蹩脚却难辨的汉话道:“何时放我走?”
穆汐听了好几遍才听清。
“待......尘埃落定后,我定会说服太后让她放你回蛮苗。”
“这期间,你只要尽心为我们养蛊做事即可。”
出了宫,回到教坊司,穆汐又派人寻来了一名眉目清秀的男子。
她将几片金叶子塞到那男子手中,眉眼温柔地吩咐道:“今日有几个人会出城去西延,你也跟着一起去,到了西延,好好看清江箐珂的那张脸。”
手指挑起男子的下巴尖,穆汐娇媚一笑。
指腹顺着颈部曲线向下,停留在男子的喉结处,轻轻打着圈。
穆汐低声道:“我想成为她,帮我做张一模一样的脸。”
那男子握住穆汐的手,眸色认真又拉丝:“可我喜欢姐姐这张脸,穆姐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美了。”
“还不够。”
穆汐摇头,收手,转身,往美人榻的方向踱步。
“总之,事成之后,我定有重赏。”
那男子紧步上前,一把从身后抱住了穆汐。
“我不要什么金银财宝,我只想要姐姐你。穆姐姐这么久都不理我,可是厌恶我了?”
“怎么会?”
穆汐转身抱住那刚过及冠之年的男子,将他的头按在肩头,轻声哄他:“我怎么会厌恶你呢,是我太忙了啊。”
“那姐姐可不可以像之前那几次一样待我?我每晚都在想姐姐。”
男子趴在穆汐的肩头轻吻,呼吸渐渐加重。
穆汐什么也没说,抬手褪去外面的衣衫,用行动给了那男子回答。
“穆姐姐真好。”
男子在欺霜赛雪上急喘。
“我什么都愿意为姐姐做。”
......
今年的初雪来得早,且下得也大。
这才入仲冬之月,天气便已经冷得不行。
但也好在天寒地冻雪纷飞,西齐和西燕那边能因为天气消停些。
江箐珂也跟着心安不少。
毕竟前几日调走了五万兵马去与阿兄的队伍会合,眼下西延这边全部关城的兵力加起来也就二十万左右。
若真打起仗来,实在是吃不消。
好在他们这片儿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那就是猫冬。
深冬腊月,除了跟老婆孩子热炕头外,别的事啥都不干,仗也是能不打就不打。
毕竟这大冬天的,人冻得哆哆嗦嗦的,刀枪棍棒握起来都冰手,往那儿一站眉睫就落霜,眼睛一眨一眨时,睫毛都会因为霜雪而粘合。
江箐珂记得,以前有几次寒冬,与西齐或西燕那边交战,打着打着,两队兵马就都散了。
一个个的都缩着脖子,双手揣进袖子里,怀里抱着武器,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各回各国,然后互相大声吆喝,约好明年开春再干死对方。
见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江箐珂便早早从衙署出来,坐上马车,赶在天色暗下前回到将军府。
马车里,她捂着肚子。
已经三个多月了,好在还没那么显怀。
只盼着江止和李玄尧能快点来,让她少挨点骂。
马车轧着积雪,嘎吱嘎吱地,没多久就到了将军府。
就是怕雪大路滑出什么差池,弄没了肚子里的孩子,江箐珂才早早回府的。
谁知道,刚下马车,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冒失鬼,推着干草车险些撞到她。
好在她身手敏捷,及时扭身躲过。
“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看起来有二十上下的男子吐着哈气,点头哈腰地冲她赔不是,
“是小的不小心,差点误撞了小姐。”
男子怯怯地抬眸,甚是愧疚地看着江箐珂。
“小的可有伤到小姐?”
他一边问,一边歪头细细打量着江箐珂。
那道目光如有实质,就好像是描摹的笔,一一扫过她的五官。
也不知为何,江箐珂被瞧得很不舒服。
她神色清冷地掀起斗篷的帽子,借着帽檐那一圈兔绒的遮掩,江箐珂低下头,避开了男子的视线。
“无妨。”
冷冷地回了一声,江箐珂便绕开那男子,几步进了将军府。
一种诡异的氛围浮在心头,在跨进府门后,江箐珂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眼那男子。
而那男子已推着那车干草,于风雪之中离去。
难道是蔺太后的人?
可他们只负责监视,没必要故意来撞她啊。
以防万一,江箐珂还是同老管家叮嘱了一句。
“大门锁好了,夜里多安排几名侍卫轮班守着。”
转身欲要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却在经过前院时,又听到了张氏那无比殷勤的声音,偶尔还有男子沉稳谦和的低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