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场面乱成一团。
下人们你推我搡,有的想上前帮忙,又不敢动手;有的缩在角落里发抖,生怕惹祸上身。
院子里吵闹声、哭喊声混作一片,宛如集市般混乱。
许怀谦脸色阴沉,额角青筋跳动,眼中戾气翻涌。
他猛然挥手,厉声喝道:“都给本侯拉开!”
立刻有四个家丁冲上来,两人一组,粗暴地将容妈妈和陈妈妈从地上拽起,拖离甜馨身边。
两位老妈妈挣扎怒骂,却敌不过年轻力壮的男子。
接着,许怀谦抬脚狠狠踹向容妈妈胸口,“砰”地一声闷响,老人应声倒地,喉头一甜,咳出一口血沫。
他又转过身,对着陈妈妈同样一脚踢去,力道之重,竟让年迈的老妇直接摔进墙角,撞得砖石簌簌落下。
“耽误了时辰,我宰了你们!”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眼神如野兽般凶狠,仿佛要生啖二人血肉。
说完,他甩袖转身,衣袍带起一阵冷风,带着几个家丁押着仍在哭嚎的甜馨,怒气冲冲地走了。
脚步沉重而急促,在青石板路上踏出回响,仿佛催命的鼓点。
容妈妈她们挣扎着爬起来,浑身疼痛,骨头似要散架。
可她们顾不得这些,踉跄着追到门口,双手扶着门框,目光死死盯着那远去的身影。
嘴里不停咒骂:“许家父子,不得好死!畜生都不如!老天爷开眼啊,定要让你们遭报应!今日带走的不是孩子,是你们将来断子绝孙的根啊!”
忠义侯府的下人们纷纷摇头叹气,有人抹着眼角偷偷抹泪,有人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就在众人沉浸在悲愤之中时,下一秒,他们猛地瞪大眼,盯着前方,像是见了鬼。
一道清瘦身影正缓缓从院中站起——那是林沫。
她方才躺在地上的模样狼狈不堪,如今却已挺直脊背,脸上血污未净,眸光却锐利如刀,寒意彻骨。
她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动作缓慢而从容,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拂去一片落叶。
跑得掉吗?
这三字轻轻出口,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没有人敢应答,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林沫冷冷开口:“动手。”
她话音刚落,老五、老六等人像从天而降,瞬间堵住了门口,拦住了忠义侯府剩下的十几个下人。
这些人原本还想四散逃跑,可还没等迈开腿,几道黑影已如鬼魅般逼近。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老五他们已经出手。
拳脚迅猛凌厉,棍棒毫不留情,只听得“咔嚓”“砰砰”几声,便有人惨叫着倒地翻滚。
有的人刚转身想逃,就被飞来的绳索套住脖颈,硬生生拖了回来。
一阵哀嚎惨叫过后,四周恢复安静。
尘埃落定,血腥味弥漫开来。
所有下人都被绑得结结实实,手腕脚踝全用粗麻绳捆牢,嘴巴也被破布塞住,一个个倒在地上呜呜挣扎,连喊都喊不出来。
“大娘子,全都收拾好了。”
老五抱拳行礼,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疲惫。
林沫看了他们一眼,点点头:“这两日辛苦了。你们身上这些伤……没事吧?”
看见他们脸上的淤青、胳膊上的血痕,她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有些人嘴角裂开,有些肩头渗血,显然这几日为了演戏,吃了不少苦头。
为了骗过忠义侯,他们这苦肉计,下得可真狠。
挨打、装晕、自残……
只为让敌人信以为真,以为主母失势,府中内乱,毫无反抗之力。
“大娘子放心,看着吓人,其实都是皮外伤,故意装的。”
老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虽满脸乌青,却满不在乎,“这点痛算什么?只要能让那些狗东西掉以轻心,我们受点罪也值得。”
沈茉在林沫起身的那一刻,立刻冲向青霜。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双膝跪地,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
青霜昏昏沉沉地靠在她胸口,脸颊滚烫,额头汗水涔涔。
沈茉心疼得眼泪直打转,颤抖着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
所幸,温度比之前低了许多。
烧,终于退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悬了一整天的心总算落回原处。
紧紧抱住女儿,她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下,声音哽咽:“对不起,娘刚才没能保护好你……别怕,现在没事了。”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把青霜交给陈妈妈抱着,反复叮嘱:“好好护着她,别让她着凉。”
转头看向林沫,眼中既有依赖又有担忧:“娘,他们把甜馨抢走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别急。”
林沫冲她摇了摇头,语气沉稳如古井无波。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穿过庭院深处,落在那扇被踢坏的大门上,一字一句道:
“你是留在这里陪孩子,还是跟我一起去看看?”
她希望沈茉能够亲眼去看一看,亲耳去听一听,亲眼见证那些藏在表象之下的真相。
“娘,我跟你一起去。”
沈茉毫不犹豫地说道,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
她不能只靠别人的转述来判断是非,她必须亲自去看看,许家父子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林沫轻轻点头,随即开始安排后事。
她让容妈妈和几个年长的婢女留在屋内照顾还小的孩子们,又特意留下两个身手不错的护卫在一旁守着,以防突发状况。
没想到,沈茉却忽然摇了摇头,声音清冷而坚决:“不,娘,把她们也都带上。”
“我要她们亲自看一看,自己的亲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亲眼见过了,亲手触摸过那份冷漠与残忍,她们才不会再傻乎乎地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林沫闻言,眉心轻轻一蹙,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你想清楚了?”
她的声音低了些,语气里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柔与迟疑。
她其实很担心,怕这几个尚且年幼的女儿,一旦直面血淋淋的现实,心理承受不住,会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
可沈茉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沉稳地回望着母亲,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明白娘的顾虑,但她更清楚,有些痛,晚痛不如早痛。
如果有一天她们终究要面对背叛与抛弃,她宁愿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揭开,而不是等到她们满心依赖、满怀希望时再狠狠撕碎。
没有期待,就不会伤心;不曾憧憬,也就谈不上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