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脸上满是骄傲与喜悦。
根本没注意，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蹑手蹑脚地溜到他们身后。
沈中顺蹲在凳子边，迅速把纸团捏进掌心，转身就走。
直到到沈翠芬跟前，他才稍稍放缓了脚步。
沈翠芬站在墙边，目光警觉地扫视着周围。
她见沈中顺靠近，立刻会意。
左右一看，确认没人留意这边，迅速伸手接过那张纸。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
“克胜，你快过来看看！这娃怎么是双眼皮？”
张母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眉头紧皱。
张克胜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他自己是单眼皮，小红也是单眼皮。
家里从上到下，祖宗八代就没出过一个双眼皮的。
这孩子……
怎么会是双眼皮？
他越想越觉得诡异，从母亲怀里接过孩子，眯起眼睛仔细端详。
婴儿的脸还皱巴巴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可就在那细细的眼缝上方，确实隐隐约约有一道浅浅的褶子。
他盯着看了好几秒，眉头越皱越紧。
随后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病房里的小红。
“这不可能！”
张克胜猛地摇头，声音陡然提高。
“我每个月花那么多钱养她，给她吃最好的营养品，穿最贵的衣服！她怎么可能背着我去外面找别人？她不靠我还能靠谁？”
杨小红虽然出身乡下，但性子温顺，说话轻声细语。
看他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崇拜和依恋。
她哪敢做出这种背叛他的事？
“别瞎想了，妈。”
他强作镇定，声音压低了些。
“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眼皮没定型，等过几天再看也不迟。要不，等会我问问医生？”
嘴上这么说，可他的手又把孩子往自己眼前凑了凑。
婴儿依旧安静地睡着，小嘴微微蠕动。
那道眼皮上的褶子，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清晰了。
张母原本也想附和儿子。
可看到那眼皮，心里的疑云却越积越厚。
但她不愿当众闹开，只能咬着嘴唇，勉强挤出一丝笑。
“对啊！你想起来了没？你二哥刚生下来那会儿，也是单眼皮，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可后来呢？四五个月大就开始变双，现在不也是双眼皮？”
“这小子，肯定也跟他二舅一样！遗传是会隔代的，说不定咱们老张家祖上就有双眼皮的基因，藏了几代，这回刚好冒出来了！”
话是这么说，可她脸上的笑容却僵硬得很。
张克胜听了这话，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沉默着走到后排的长椅上坐下。
沈翠芬听完这一番对话，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她活了五十多年，接生过的娃数都数不清。
还从没听说过两个单眼皮父母能生出双眼皮的孩子来。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还不炸了锅？
她心里乐开了花，正想再往前凑两步，多听几句真章。
可一抬头，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那名护士正从楼梯口冲了回来。
“哎哟喂！这帮人怎么这么不讲规矩！”
沈翠芬心里一紧，立刻意识到自己站得太显眼了。
她赶紧拽了拽沈中顺的袖子，声音压得极低。
“走！快走！别让人看见！”
沈中顺也反应过来，跟着她快步往走廊拐角退去。
护士跑回产科等候区，一眼就看见那张凳子上坐着两个人。
正是张克胜和他母亲。
她顿时急了，声音拔高八度。
“哎哟！你们怎么直接坐上去了？！那凳子上还有张垫子呢！我刚刚才放上去的！快起来！让我看看有没有弄脏！”
她一边嚷，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
张克胜正满腹心事，被这么一吵，烦得不行，皱着眉回了一句。
“哪儿有纸？我坐下来的时候明明看了，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嘴上这么说，还是和他妈一起站起来了。
护士低头一看，真的什么也没有。
她又低头看了看脚边。
可无论怎么找，就是不见那张纸的踪影。
不过丢就丢吧，反正补一张就行。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毕竟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与其在这儿干着急，还不如赶紧补上一份。
别耽误产妇的手续流程。
她转身去拿了一张新的，递到张克胜手里。
“麻烦您再签个名。”
张克胜虽然不耐烦，可这事关自家娃，不敢马虎，提笔就签。
“咦？我刚才不是签过了吗？”
他拧起眉头，抬头看向护士，眼神里带着几分怀疑。
护士眼神飘了一下，语气有点僵。
“哦……刚才那张填错了，重新签一下。”
张克胜虽然觉得有点蹊跷，但想着医院人多事杂，偶尔出点差错也正常。
于是挥笔又签了一回，随手把纸塞回护士手中。
护士接过纸，转身就要进产房。
“等下！”
张克胜突然叫住她。
护士闻声立刻停下脚步，身体微微一僵。
“医生，我问个事，两个单眼皮，真能生出双眼皮的孩子吗？”
张克胜往前走了两步，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产房里忙得像打仗，好几个产妇正喊着要生。
护士头也没回，脱口就答。
“不可能！两个单眼皮，绝对生不出双眼皮的！”
话出口的瞬间，她整个人猛然怔住。
张母原本还笑呵呵地逗着怀里的孩子，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猛地抬头，瞪着护士的背影。
张克胜更是瞳孔一缩，整个人僵立原地。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具体你还是问下医生吧。”
护士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补救。
说完这句，她迅速推开了产房的大门。
快步走到杨小红的病床前，心猛地一沉。
坏了，自己真捅娄子了。
病床上的杨小红还在虚弱地喘息。
可真正让小护士心头狂跳的是床头挂着的婴儿信息卡。
上面清楚写着新生儿父亲的名字。
张克胜。
但她知道，他根本不是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
她咽了口唾沫，凑到护士长跟前。
“姐，我问个事儿，两个单眼皮的爸妈，能生出双眼皮的孩子吗？”
产房里还躺着几个没缓过劲的产妇。
护士长刚坐下喝了两口水，听见这问题，沉默了几秒。
“理论上概率很低，但也不是绝对没有。”
半晌，她低声说道。
小护士这才悄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