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暴雨如注,天空像被撕裂了一般。
厂子建在山脚,地势本就低,排水系统又老旧。
再这么下去,雨水一旦倒灌,库房里的设备全得泡在水里。
那些进口的零件、精密仪器、还没组装完的生产线。
全都会报废,一分不剩。
眼瞅着几年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
厂房摇摇欲坠,机器危在旦夕。
可那秦强倒好,这时候人在哪儿?
在搂着女人温存,在醉生梦死,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陆黎辰急得在原地直转圈,额角青筋直跳。
脑子里一片乱麻,方案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又一个接一个被否掉。
他抓起电话,拨了几通,对方不是忙音就是关机。
他想调人手去抢修。
可雨太大,没人敢上房顶疏通排水口。
他恨不得自己冲出去扛沙袋。
可他知道,单靠他一个人,根本无济于事。
就在这束手无策的时刻,周文琪轻轻走了过来。
她没说话,只是走到他身边,将一叠用油纸包好的钞票,轻轻塞进他还在发抖的手里。
“钱没批下来,厂里账上也没流动资金,先拿这个应急吧。”
“机器不能坏,修缮要紧,别硬扛,也别逞强。你撑着厂子,不能倒。”
陆黎辰一怔,低头看着那叠还带着她体温的钞票,手指微微发抖。
他猛地抬头看她,眼眶突然有点发酸,声音都哑了。
“你……你哪来这么多钱?这少说也有好几千……这不是你爸妈早早给你准备的压箱底钱吗?说是留着将来过日子的……”
周文琪轻轻笑了笑,眼角弯弯的。
“别管了,现在厂子要紧。你先拿着,用上了再说。”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温柔。
“我还有。”
陆黎辰喉咙一紧,几乎说不出话。
他忽然想起这些年,她为这个厂子默默付出的一切。
哪一桩,不是她一声不吭地默默掏空自己?
他站在雨声轰鸣的屋檐下,手里攥着那叠滚烫的钞票,心像被狠狠揪住。
他是男人,是她丈夫。
用她的血汗钱撑起这个厂子,他的心里比谁都更加羞愧。
他知道自己不能永远依赖她。
可现实却逼得他不得不低头。
“我自有办法。你挣这些钱不容易,我不能拿。”
她却一把攥住他的手。
“你别推。这不是借,这是夫妻。我们之间,从来就不该有‘借’这个字。”
“好了,黎辰,咱们俩本来就是一条心,你干嘛还跟我算得这么清?钱的事,以后别再提了。”
“我是你老婆,你也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你帮我,我当然也要帮你,就像你以前二话不说站在我这边那样。”
她望着他,眼里满是坚定。
“那时候你护着我,现在轮到我了。”
周文琪望着他,眼睛亮得像星星。
想起前世的点点滴滴。
那些她孤身一人挣扎在泥泞中的日子。
她的心里早把眼前这个傻乎乎的男人当成了亲人。
别说是一叠钞票,就算要她拿命去换,她都觉得值。
因为她知道,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她。
她愿意用一切去守护这段来之不易的相守。
“琪琪,谢谢你……真幸运,有你在。”
陆黎辰声音微颤。
他心里热得发烫,眼眶微微泛红。
其实周文琪早就认了,陆黎辰就是她余生唯一的依靠。
无论风雨多大,只要他在,她就有了方向。
她的心,早就完完整整交给了他。
陆黎辰脑子里只转着一个念头。
真好,真好。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温暖,他盼了太久,也等了太久。
拿到钱后,他没有丝毫耽搁,立刻叫小朱带人赶去五金厂,连夜买回修补用的材料。
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关键,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没多久,小朱和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就扛着工具回来了。
他们顾不上吃饭,也顾不上休息,立刻投入到抢修工作中。
工具声、敲打声、吆喝声此起彼伏,通宵达旦地干到天亮。
每个人都咬着牙坚持。
能省一点是一点,能多修一处是一处。
眼看一切慢慢稳住了,厂子的机器重新运转,人心也渐渐安定。
可就在这紧要关头,半夜里,宿舍却炸了锅。
好几个人肚子疼得打滚,蜷缩在床上。
“厂长!出大事了!杨婶子连着三天吐个不停,今天都烧得说胡话了!”
“秦组长也倒了!我看他这两天走路都打飘,说话没力气,眼瞅着快撑不住了!”
“对对对!我刚收了十几份请假条,照这样下去,明天厂里都没人能干活了!”
人事小张急得直跺脚,手里捏着一叠病假条,手都在发抖。
大伙儿七嘴八舌地埋怨,指责食堂、怀疑食材、议论纷纷。
陆黎辰和周文琪刚擦干库房的灰,衣服还没换,又撞上这摊子事,脸上的疲惫还没来得及褪去,心头又压上一块巨石。
“这么多人一起拉肚子……该不会是吃坏东西,食物中毒了吧?”
周文琪第一个开口。
她蹲下身子查看一名工人的状态,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翻了翻他吐出来的东西。
前世吃过亏,见过血,亲历过一场因劣质食材引发的集体中毒事件。
那场灾难夺走了她身边好几个人的命。
从那以后,她对这类事格外敏感,也格外警惕。
“食物中毒?!”
她的话音刚落,周围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我的天!不会这么邪门吧?”
有人惊叫出声,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那……他们到底吃了啥?”
另一人颤着声追问,眼神里透着惊疑。
人群一下安静了,每个人都瞪大眼,一脸懵。
空气仿佛凝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在一起。
谁也没说话,但每个人心里都在打鼓。
这事,绝不是偶然。
“周同志,咱们都吃食堂,要真中毒,问题肯定出在饭上!”
一名老工人突然开口,眉头紧锁。
“是啊!自从秦厂长说要省钱,取消免费餐后,咱每顿都得掏钱!”
另一人紧接着附和,语气中带着愤懑。
“咱们工资没涨,饭钱倒是涨了两回!”
“你不觉得吗?换的食堂供货商,饭难吃得要命!米饭有时候还发酸、发霉,吃完胃里直抽!”
他越说越激动,脸上泛起潮红,手不自觉地按在腹部。
“前两天我还拉了一夜,上厕所都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