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虽好,可苏煜欢还是比较喜欢自己有钱有闲,能自由选择兴趣爱好的乡村躺平生活。
只是苏煜欢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安生日子才刚过了两天,就又被人给折腾没了。
“你说什么?湘湘爸妈找过来了?”苏煜欢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完,就接到了小桃打来的电话,吓得她抓起手机就往外跑。
不怪她对这两人的出现如临大敌,实在是在原主的记忆里,袁湘湘的父母真就是有还不如没有。
自原主认识袁湘湘到她与原生家庭彻底切割,这两人就没干过一件好事。
先是逼着袁湘湘读完初中就辍学出去打工给弟弟赚学费,养弟弟,发现动摇不了袁湘湘上学的决心后,又想把她卖给村里一个都能当她爸的中年老光棍当老婆,为此还跑去袁湘湘的学校闹过。
亏得袁湘湘当时的班主任是个特别有责任感的长辈,愣是据理力争,闹上警局把她救了回来,否则这小丫头怕是早就想不开,一死百了了。
后来高考完,这对老畜生在她那禽兽弟弟的撺掇下还打算故技重施,把袁湘湘卖个好价钱,顺带把她绑在附近,方便能够随时上门要求,让她当他们一家人一辈子的移动血包。
为此,袁湘湘刚得知几人的盘算便第一时间带着自己身上所有的钱,连夜买车票离开老家,拉黑全家人的所有联系方式,选择在外打工度过那个暑假。
从那以后,袁湘湘就再没有回过那个令她无比痛苦的地方,没再回过那个令她随时可能窒息的家。
但不管是她还是苏煜欢都清楚,这一家子人从未想过放过她。
就比方说,几年前,袁湘湘好不容易大学毕业,刚准备找工作,便突然收到一则陌生短信,让她每个月给他们转钱,当做是这些年来将她养大的报酬。
吓得袁湘湘连夜把手机号注销,换了个新号码。
也正因如此,那天苏煜欢听到同学会这三个字,第一反应就是他们一旦出现在这一家子人可能看到的地方,对袁湘湘而言便意味着无尽的麻烦与纠缠。
只是,她也没想到她们已经竭尽所能避开与这些人的纠缠,这群人竟然还能如此神通广大的找上门来。
苏煜欢也没来得及多想,拿起手机,开着车便往小桃通话中提到的那个地址赶。
苏煜欢赶到时已过了十来分钟,刚把车停稳就看到对面商场门口,一个五十出头的胖女人跟颗球似的地上一坐,撒泼打滚的嚷嚷开。
“没天理啊!真是没天理啊!我怀胎十月把女儿生下,花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精力,掏心掏肺把她养大。到头来她却为了个野男人说不要我们就不要我们,我们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哦!”
这样一番话出口,商场边上本就热闹的人群瞬间扩大好几倍,来来往往的行人一个个驻足观看,冲着那个女人与其跟前的袁湘湘指指点点,分明是听信了那女人的一面之词,把袁湘湘当成被小黄毛拐跑还忘恩负义,与“疼爱”她的亲生父母断绝关系的不孝女。
袁湘湘气得脸色铁青,袁母的举动,一下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了几年前。
当时,她也是这样不管不顾跑到学校,直接往校门口一坐,哭诉她养育自己的不容易,哭诉自己的不孝,使劲往她身上泼脏水,为的就是能顺利将她从学校带走,尔后为了几万块的彩礼,将她嫁给隔壁村那个家暴打死前妻的老鳏夫。
这一次呢?这一次她又想做什么?是想把她再卖一次,又或者是想拿她去换取什么别的东西?
袁湘湘如坠冰窖,只觉得挣脱多时的致命绳索,再次顺着她的脚踝一点一点爬上她的后背,她的脖颈,随时可能将她勒死于半空之中。
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又要再一次被这群人拉进那暗无天日的腥臭沼泽之时,一只手突然狠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将她打得往前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欢……欢欢?”
苏煜欢冲袁湘湘递去一枚安抚的眼神,随即看向还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袁母。
“哟,这不是伯母吗?许久不见,倒也不必刚一重逢就行此大礼啊!”
袁父袁母一怔,愣是没认出来苏煜欢。
“你……你谁啊?我跟我女儿说话,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多管闲事。”
“是是是,我多管闲事。”苏煜欢单手叉腰,笑得颇有些意味深长,“您要是不想旁人多管闲事,倒是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啊,犯得着跑这大马路边,大庭广众之下唱大戏给人看吗?”
苏煜欢说到这倏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故作恍然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们不是不想关起门来自己解决,而是压根奈何不了我这姐妹。毕竟几年前她刚十五,正要上高中的时候你们就想把她卖给村里年纪大得都跟她爸一样大的老光棍,逼得她跟你们断了一次关系。”
“几年后,她高考完,你们又想把她卖给一个二婚的家暴男,骗彩礼给你们儿子读贵族学校,逼得她连夜收拾行李跑路,又跟你们断了一次联系。要不说这做一家人做到这份上,你们家也算头一份了。怎么着,亲人不想做了,非得做一次仇人是吧?”
苏煜欢面对这些人,可没有袁湘湘的顾忌与紧张,噼里啪啦几句话就把袁湘湘跟他们的关系说了个明白,一举撕破她方才道德绑架袁湘湘的那些所谓付出、孝道。
原本对着袁湘湘议论纷纷的众人,跟墙头草似的,苗头一转,又开始对两人指指点点了。
袁父袁母大惊,下意识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煜欢也不管他们,只将目光投向某个从始至终都躲在两个长辈身后,看着他们为自己冲锋陷阵,争取利益的既得利益者。
“哟,这不是我姐妹家的耀祖小弟吗?一看就知道这些年被养得很好,瞧瞧这一身名牌,还有这心宽体胖的目光。再看看我们家湘湘这小身板,啧啧啧,要不怎么说耀祖小弟有福气呢?一生出来就含着金汤匙,可不是我们家湘湘这从小就被喊赔钱货的小丫头片子能比的。”
重男轻女的话题素来经典,旁的不说,一个“耀祖”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再加上这家庭成分,撒泼的妈,强势的爸,吸血的弟弟,以及随时可能被卖的她,妥妥的戳在大众八卦与谴责的敏感点上。
一时间,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些,路人们看袁家三口人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鄙夷与嫌弃。
“都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儿子就是个宝,女儿连草都不如,竟然想让她嫁给老光棍、家暴男,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谁说不是呢?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的想法。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自己造了什么孽,女儿要跟他们断绝关系,不认他们?搞得我还以为这女儿多不孝,搞半天是这么回事。还自己造了什么孽,我看这女孩子才是上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投胎到他们这样的家庭。不认你们就对了,人怎么能认畜生当父母?”
“父母不是个东西,我看那弟弟也不是个好的。爸妈都快为了他把自己亲姐姐给逼死了,他还在边上看戏,看就知道是个大畜生养出来的小畜生。”
“这几人真是一家人吗?别是什么人贩子吧?瞅瞅那姑娘,眉清目秀,模样多俊俏,再看看这一家子,贼眉鼠眼,那弟弟更是胖的跟头猪似的,怎么看怎么油腻,怎么看都不像一家人。”
“……”
袁耀祖打小就被父母哄着、捧着,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这样的非议?
当下瞪着他那挤得都快看不见的小眼睛,着急忙慌得拉扯着父母的衣袖,让他们赶忙替自己做主。
袁母护子心切,随即挥舞着胳膊冲四周众人怒目而视,破口大骂:“关你们什么事?一群生不出儿子的长舌妇,谁给你们的胆子嚼我儿子的舌根?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绞了你们的舌头!”
路人们本就是看个热闹,顺带发表些意见,被袁母这么一怼,心下虽越发觉得这人没素质,不可理喻,却也闭上嘴巴,不愿为了个陌生人招惹上这种流氓货色。
苏煜欢也没想过借由这些人的嘴巴来审判这没脸没皮的一家人,她的目的仅仅只是占据先机,让周围人提前知晓这几人的真面目,从而不让他们被袁家几人颠倒黑白的说辞迷惑,站到他们那边,反过来给袁湘湘施加压力罢了。
从这方面来看,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袁家几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转头冲苏煜欢怒目而视。
发现来软的不行,煽动周围人指责袁湘湘也不行,几人便想着故技重施来硬的。
袁父袁母对视一眼,上前便要拉扯袁湘湘,苏煜欢早知道这些人会狗急跳墙,急忙一边护着袁湘湘后退,一边大声嚷嚷:“你们想干什么?道德绑架不成?这就想动手了?真当这世上没了王法,只能任由你们随意绑架买卖成人女性了吗?”
“王法?我们只是来带自己家叛逆的女儿回家,犯的哪条王法?就算是现在警察来了,我们也不怕,我还就不信了,他们管天管地,还能管我们带女儿回家嫁人?”
“是吗?那你倒是等一等啊,看看他们究竟会不会抓你们。”
苏煜欢来的路上就报了警,本以为自己到的时候,警方也差不多该到了。
无奈这小县城的出警效率委实有点低,她这都跟袁家几人扯皮半天了,该来的人依旧不见人影。
眼下她这就三个女孩子,袁家父母更是铁了心要把袁湘湘拖走,苏煜欢护着这个护不了那个,正犹豫着要不要掏出自己防身的家伙,突然有几个人嗖的窜到她跟袁湘湘几人身前,拦住袁家父母。
苏煜欢几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四五个人高马大穿着便服的男性,相比起他来,一个看上去相对瘦弱也没那么大块头的身影就有些惹眼了。
苏煜欢盯着他看了一会,觉得这人颇为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
裴永杰与几个大汉面面相觑,好似在问:你们又是打哪冒出来的?
不过现在倒还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几人只对视一眼,便将目标一致对外,看向还要动手的袁父袁母。
袁父袁母冷不丁看到这么一大帮人拦在苏煜欢几人身前也是一懵,反应过来后,再次惊叫出声:“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着我们?”
几人也不搭理他们,只跟个铜墙铁壁似的拦在他们与苏煜欢几人中间,不动如山。
袁母眼见着赶他们不走,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又要故技重施:“哎呦喂,没法活了!都看到了吗?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女儿,攀上高枝就这么对待生她养她的父母,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没法活了!”
袁父也配合着严厉指责袁湘湘:“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我们好歹把你养大给你一口饭吃,你现在这是有了靠山,翅膀硬了,就不要我们这些父母亲人了是吗?你这样就不怕传出去受人唾弃,天打雷劈吗?”
“瞧瞧,都来瞧瞧,这就是我那不孝女。攀上了高枝跟这些多男人不清不楚,还反过来想让她这些个奸夫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动手。我们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才生出这么一个冷血无情,忤逆不孝的小畜生。”
袁母一边嚷嚷一边又开始捶胸顿足,一幅痛心疾首,实则胡搅蛮缠,颠倒黑白的模样。
袁湘湘本以为再次听到父母这些锥心却老套的道德绑架,自己会伤心,会无措,会慌乱,可现在真又听到这些,她发现自己内心竟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原来,这些年困住自己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这么个东西。
不等袁父袁母表演完,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阵响亮且熟悉的警笛声。
袁家几人大惊:“谁报的警?!”
苏煜欢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似笑非笑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