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沈老大春风满面地回了沈家老宅,和庄氏嘀咕商量了半天。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又一块去沈老太太屋子里缠磨了半晌,最后笑着走了出来。
梅氏打听地清楚明白,沈敬之知道后,只让她无需理会,静静等待即可。
这头总算消停些,尚不知这一系列风波的沈云姝终于忙完手上新学员安置事宜。想起已经出去不少天的沈敦,她有些不放心,便回来跟沈老爹打听消息。
“...放心吧,你哥传过信了,过两天就该回来了。”沈老爹道。
沈敦信里的其他信息他没有告诉沈云姝,譬如本该出了远门的秦钟其实躲在乡下祖宅;秦夫人不肯配合,拖着病体带着小儿子躲回了娘家。
这件事是他瞎了眼,没认出秦钟的真面目才走到今天,别再让老婆孩子跟着烦扰了,他来解决吧。
沈老爹年轻时也有混不吝的时候,否则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泥腿子凭什么混出来?只是后来用不上那些手段,他妻贤子孝的,人也跟着软和了。
但这不表示,他真的是个泥人性子。
既对他不仁不义,就别妄想还能在他这里翻身!
沈云姝不疑有他,又问起最近老宅有没有人过来,沈老爹不想让她心烦,便略去了沈老大的事,只道没有,但想到沈云姝被人窥探,还是不放心。
“......爹打算雇几个护院,你们那一院子女眷,出点事可不得了。你平日出入身边也要带个人,咱们生意越做越好,已经惹眼了,难保别人不打你的歪主意。”
汴城治安不错,沈云姝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
“行,都听爹的,珍儿那边也派一个,她们每日来回路上也要些时间,有人看护肯定更稳妥。眼下打她们主意的人还不少,想挖我的墙角呢,可不能让他们得逞。不过这靠谱的护卫可不好找,爹爹打算去哪寻?”
沈老爹想了想:“爹打算去武行看看,或者请张牙人帮忙物色。”
想到魏骁,沈云姝决定给他个出风头的机会,便道:“不如请教魏公子,他肯定知道。”
“也是,上回他送来的虎骨酒还没谢过他,正好请他吃个饭。”
前阵子沈老爹突然犯了腿疾,疼得下不来床,请了齐老来看,后者瞧了一番,针灸了几回,又从魏公子那借来一罐虎骨酒,让沈老爹每日喝一盅。
“对了,盼儿如今怎么样了?在你那铺子里可还习惯?”沈老爹道。
“挺好的,听三娘说盼儿姐长得好看,又性子温柔,来的贵人小姐们都喜欢她呢。我看她比之前也开朗了。”
“那就好。她是好孩子,你哥回沧县的事不要让她知道,且再让她高兴几天吧。”沈老爹叹道。
沧县。
沧县地方不大,民戏却由来已久,本地人爱看戏的不少,黄老爷子更是其中之最。
听说黄家最鼎盛的时候,家里还养过戏班子。后来戏班子被遣散,黄老爷子就成了本地黄兰戏园的常客。
戏园子排了一出新戏,今天特意请来几个熟客品鉴指点,黄老爷就在其中。待客人都到了,管事殷勤地奉上茶水和瓜子,招呼几句后,人就退下去,戏台子上很快有了动静。
今天这出戏演的是一邱姓家族兴衰史,当家人邱兴接手家族时只是一个勉强能填饱肚子的穷苦人家。随后他靠着魄力和才智做起了布庄生意,经历了战山匪,退盗贼,灭内奸等等,将家族带至兴旺。可惜膝下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最后这个儿子中了邱家竞争对手的美人计,娶回来一个商业间谍,将邱家的织机坊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邱家大受打击,痛定思痛。邱兴咬牙把儿子送去了军中,自己守着仅剩的家业,等待儿子归来。
果然,昔日纨绔的公子哥经历辛苦残酷的军中生活后彻底改头换面,回来接手了邱家产业,并发扬光大,再次振兴家族。
故事不复杂,难得的是和在场的客人们都有几分贴近之处。
谁做生意没似邱兴一般遇到阻碍重重呢?谁家又没一两个忤逆子呢?
振兴家族,浪子回头。
演得好啊!
管事的过来相询,众人皆夸赞有加,惟有黄老爷满腹沉思,难得沉默。
管事似是没注意到,只和其他宾客热络相谈。
散场后,回去的路上,黄老爷越想越焦躁。
这戏台上的主人公邱兴与他年轻时的遭遇颇为相似。早年,他也是个厉害人物,黑白两道通吃,才把摇摇欲坠的黄家生意重新做起来。如今该当颐养天年的时候,偏生家里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只知道寻欢作乐,不正和戏里唱的一样么?
再说那美人。
啧,死小子上回还说要娶秦家的女儿。这秦钟别人不知道,他可晓得得一清二楚。那可是个肚肠黑的,早年就是个掮客,什么生意都做,手段毒得很。
他愿意把娇滴滴的女儿嫁给他这不成器的儿子,肯定有所图!
不能让他得逞!
比起儿子,黄老爷显然更在意黄家大业。毕竟他可不止这一个儿子。
一回到家,黄老爷就派人去抓黄二郎,待看见他衣冠不整地被拎到面前时,知道他又在隐香楼鬼混一天,更是坚定了心里头的主意。
隐香楼里的头牌比起那秦家姑娘简直就是庸脂俗粉,后者要是嫁进来,这蠢儿子还不帮着把家卖了?
“我写封信,你把他送到三里屯去交给李押衙,那里正征兵,让他去待个几年,老实了再回来。”
黄老爷对一旁的管家道。
黄二郎一听,吓蒙了,连滚带爬地扑到黄老爷脚下。
“爹,儿子不去,当兵可苦得很,万一打仗说不定命都没了。爹,你放过儿子吧!”
黄老爷见他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当年你爹也是跟山匪真刀真枪干过的,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软脚虾?老刘,把他绑起来扔车上,立刻送走,什么都别带。他要是不改掉身上那些臭毛病,就别想回来!”
李管家应了声是,招呼两个力气大的仆从把黄二郎提溜了出去。
黄二郎的哭求声连绵不绝,正在隔壁院子等消息的沈敦也听得一清二楚。
张年拍着手:“真是大快人心啊,大哥,你这招真是厉害!”
不仅打架厉害,现在还会智取了。
沈敦摆摆手,没多解释。
“事情办完了,我得回汴城了,你和老三他们有空去玩,我来招待。”
沈敦离开张家后,没有立刻回汴城。
他去了乡下的秦家祖宅,直接翻墙进院,来到了秦钟居住的屋子,敲响了门。
秦钟打开门,见到他的一刹那,脸色变了几变。
“秦老爷,我来替我我爹带句话——”
“多行不义必自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