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齐齐发力将徐青玉架在火上烤。
徐青玉唇角微抿。
如今这架势若再推拒,倒成不识好歹了。
她自然不想再跟周家有任何关联,只是如今她在尺素楼当长工,若是有了义女这个身份,她和周贤的黄谣便不攻自破。
她再睨目,看见沈玉莲那仓皇愤恨的神色。
有意思。
曾经的仆人变成小姑子——
这剧本,她喜欢。
徐青玉在周家诸位的见证之下,先是斟了两杯热茶,跪下朝着严氏和田氏分别磕头后双手捧上,“祖母,母亲——”
“好孩子。”
田氏和严氏喜笑颜开,严氏随手将头上的簪子取下来轻柔的插入她的发间,一副慈母模样。
田氏也是喜不自胜。想着既是一家人,徐青玉以后自然会好好替二房效力。
一时之间,整个周府倒是气氛热烈。
而一旁服侍的秋意心头也是猛跳。
事情转变太快,她应接不暇,只觉得大户人家果然想一出是一出。
田氏瞥见徐青玉身后跟着一个面容白净的小姑娘,便问起是谁。
徐青玉答道:“这是我表妹表妹。母亲放心不下我,让她跟着照应。”田老夫人笑着点头:“儿行千里母担忧,你母亲倒也挂念你。”
这边气氛热络。
那边的沈玉莲却被安排在下首、靠近门边的位置。
她抬眼一扫,便知这座位的讲究——
如今她曾经的丫头坐在主位,自己这个主子却被晾在边角,连上前孝顺老夫人的资格被剥夺。
她心里恨极,咬牙坐下。
这一桌饭,众人各怀心思,唯有田氏和徐青玉一问一答,聊得热络。徐青玉说起在青州的见闻,以及尺素楼的近况,周家众人对那些新奇布料都极感兴趣。当听到徐青玉说熊大人的“烟锁池塘柳”最终被安平公主拍走时,堂上众人无不露出惊愕之色。
田氏听得眉目舒展,一口一个“能干”地夸着徐青玉,还亲自给她夹菜,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当初没跟徐青玉撕破脸,才有今日这般和睦景象。
她知道静姝和另外一人都是傅闻山指派来保护徐青玉的,趁着上菜众人说得火热之时,她悄悄嘱咐徐青玉:“傅公子那边,你小心伺候着。若你能进傅国公家的门,那才是你真正的本事。”
徐青玉听得一头雾水。
傅闻山在数百里外的青州,怎么也能阴魂不散?
不过她大约也明白田氏突然收她做周家义女的意图。
原来把她当傅闻山的姘头——
都说商贾无利不起早,看来周家也是如此。
徐青玉心中冷笑,面上却一副恭敬受训的模样,这让田氏很满意,“傅公子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在傅公子身边,不必事事聪明。蠢笨乖巧些才能讨男人欢心。”
啊,对对对。
反正明日就要离开周府,周家人说什么都对。
两人一唱一和,又有周家小姐在中间调和,席面上倒也其乐融融,唯有沈玉莲一人,默默坐在角落,满脸郁郁寡欢。
酒席过半,徐青玉起身,先谢过众人,最后举起酒杯,看向角落里形单影只的沈玉莲:“少奶奶,这杯酒我敬您和二爷。都是托了您二位的福,我如今才能搭上熊大人、结识公主,才有了这大好前程。”
田氏就笑着打断她,“说什么糊涂话呢,还叫二爷和少奶奶?”
徐青玉唇角一勾,从善如流的改口:“该打该打,我又忘了。是敬二哥和二嫂。”
沈玉莲身子一晃,脸色煞白。
其他人或许不知。
但她知道,徐青玉这番话看似体贴实则炫耀。
字字像针一样扎在沈玉莲心上。
沈玉莲怎会不懂徐青玉的小心思,她索性也站起身,端起酒杯,强忍心中酸涩,“无妨。好歹你曾经是我沈家出来的人,如今身份水涨船高,我也替你高兴。你以后做事警醒些,别丢了我沈家的脸才好。”
徐青玉连忙称是,正要饮尽杯中酒时,却突然“咦”了一声:“二爷呢?”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周隐的座位不知何时已经空空如也人。
周显明就笑道:“怕是出恭去了。”
田氏也笑着打圆场:“不管那泼猴,咱们喝咱们的。”
徐青玉掩唇一笑。放下酒杯,秋意很是懂事——
才半日功夫,就已琢磨透了席间的分寸。
见徐青玉放下酒杯,她立刻上前添满酒水。徐青玉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秋意心里顿时安定不少。
徐青玉再次端起酒杯,看向沈玉莲。
沈玉莲正不厌其烦,想着这人到底要出多久的风头,却听她继续说道:“其实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几个人。自从我离开梧桐院,琴音和白雪两位妹妹就替我照顾少奶奶。如今见少奶奶…不…是二嫂”
徐青玉恶作剧一般在“二嫂”两个字上加重音。
果然,沈玉莲脸色绷紧。
“如今见二嫂容光焕发身体康健,就知她们把您照顾得极好。我明日离开周府也再无后顾之忧了。我敬两位妹妹,希望你们好好照顾二嫂——”
立刻有下人给她们二人斟上茶水。
岂料有人轻咦一声,连着唤道:“唉,琴音这丫头跑哪儿去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沈玉莲身后——原本站着的两个丫鬟,此刻竟少了一个。
沈玉莲脸上顿时掠过一丝不悦,正要发作,一抬头就碰上徐青玉那似笑非笑的眼睛。
心头猛地一沉。
十几年的主仆情谊,她太清楚徐青玉的性子,当下脸色微变,勉强挤出笑容:“那丫头……去帮我拿些东西。”
众人听了也没再多问,谁也没把一个丫鬟的去向放在心上。
可沈玉莲却忘不了下午徐青玉那句没头没脑的“琴音瞧着容光焕发”,只觉得心口突然狂跳起来。
她悄悄招来另一个丫鬟白雪,压低声音吩咐:“你去看看琴音那丫头在哪儿。”
白雪应声去找人,可沈玉莲本就藏不住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里跟猫抓似的坐立难安。
宴席过半,沈玉莲终究按捺不住,趁着众人觥筹交错之际,找了个如厕的借口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