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安连忙担忧地上前扶住了王林,低声道:“爹……”
到底不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王林听到王承安的声音,立刻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强做出一脸镇定的模样环顾了四周围一圈,“除了正在义诊的几个大夫,其余人,都随我进来。”
韩老夫人以为他这是要做去给她小儿子看诊的准备,自是不会有异议。
只是,看到温宁也走进了寿安堂里的时候,眉头忍不住拢起。
一旁的月梅——周嬷嬷冷声道:“这王东家什么都好,就是在这个温大夫的事上实在拎不清。自古以来,女子都在家里相夫教子,便是天底下也有一些女子在外抛头露脸给人治病,也向来低调行事,或者在大户人家里做那些个专门给女主子照看身体的医女,给正儿八经的大夫打下手。即便这温大夫当真有真才实学,也万万不该跟那么多男子混在一起,好好的寿安堂混进一个女大夫,实在是不伦不类。”
在她们看来,即便有女子真的学了医,也不该这般大摇大摆地给人治病。
弄得像这是什么很体面的事情一般。
哪个好人家会让自家女儿这般行事?
以为头上带个面纱,就能遮羞呢!
韩老夫人没说话,只是一双因为年老略显浑浊的眼沉着,紧紧盯着寿安堂的大门。
她不管这寿安堂做事荒不荒唐。
她只要他们治好她家三郎!
王林虽然把所有大夫都叫了进来,但他真正想找的其实只有一人。
进了寿安堂后,王林给温宁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十分默契地走向了后院。
却谁料,王承安也紧跟了过来。
面对王林看向他的目光,王承安抿了抿唇,道:“爹,我也是王家人,我知道我能力不足,但……寿安堂出了事,我也希望能为寿安堂出一份力。”
王林暗叹一口气,终是没说什么,默许他留下了。
随即他看向温宁,沉声道:“韩家三爷患的病是……花柳病。”
“什……”
王承安脸色大变,连忙道:“那为什么,韩老夫人说我们寿安堂有能力治韩三爷的病?!天底下所有医者都知道,花柳病十分难治愈!”
王承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爹,周嬷嬷可有说,三爷如今的情况如何?”
他会这么问,是因为,花柳病虽然难治愈,在如果在花柳病早期,还是有可能把它治好的。
只是治好的法子,也各有说法,有些大夫用同一种法子给不同的患有花柳病的病患治病,有些确实治好了,从此没有再犯病,有些却是在若干年后继续犯病,甚至病得……比以前更严重!不管大夫用什么法子,都收效甚微,只能尽量延长病患的性命。
只是,最后,若干年后继续犯病的病患都逃不过痛苦地死去这一个结局。
他们也说不出这是为什么,因为这些情况,至今没有一个大夫敢打包票,说自己可以治好花柳病。
但大家还是从中得出了一个规律——在花柳病早期,病患还是有望治好的,只是若到了晚期,那真是神医再世都无能为力。
温宁看了王承安一眼,自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古人只能从经验中总结规律,她却掌握着比他们更精准的数据。
患有花柳病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进入第三阶段,事实上,可能发展为三期梅毒的病患,只是约占百分之四十。
然而,在没有治疗法子的古代,这百分之四十的人等同于已是被死神登记了名字,更因为花柳病患者的死状通常都很惨烈,足以让其他人到达闻花柳而色变的地步。
然而,王承安注定要失望了。
若韩三爷只是花柳病早期,韩老夫人不至于急急忙忙地亲自来了寿安堂。
王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道:“那周嬷嬷说,韩三爷……早在两年前,便出现过花柳病的症状,那时候他们寻到一个大夫治好了韩三爷,满心以为没事了,谁料……就在大概两个月前,韩三爷身上又……又出了许多集簇成群的、呈蛇形的疹子,韩三爷立刻就把先前治好他的大夫叫了过来,谁料这一回,那个大夫不管做什么,韩三爷身上的红疹都没有消失,反而越长越多!如今已是遍布他的前额、臀部和四肢。”
“这还不止,韩三爷的四肢伸侧和胸骨处开始出现呈暗红色斑块的硬结,后来这些硬结慢慢软化坏死,形成溃疡,那……那溃疡上,还有一些类似树胶状的粘稠脓液。”
“除此之外,还有头痛、视力下降、肢体无能等症状。”
不用王林再多说,温宁已是确认了。
这韩三爷,确实已是到了梅毒第三期。
只是幸运的是,他发病还早,病毒对他身体的侵害,听起来还不算太严重。
温宁正快速分析着王林的话,一旁的王承安忽地脚一软,踉跄了一下,焦急道:“不行的,爹,韩三爷这个病……咱们绝对治不好……”
“是!我也是这样跟那周嬷嬷说的,可是你知道她怎么说?”
王林暗暗咬牙,道:“她说,他们府里有个婆子,说她男人以前也患过这种病,当时他男人的情况比韩三爷还严重,最后,是来了咱们寿安堂治好的!”
王承安眼眸猛地瞪大。
“不管我怎么跟她说绝没有这件事,周嬷嬷都不信,说多了,她反而沉下脸,说咱们寿安堂是不是怕担风险,所以才不愿意给他们三爷治病?”
王林白着一张脸,身子有些摇晃道:“爹也没办法了……”
他现在很确定,这定然是本草堂给他们设的圈套。
只是,他们现在明知道是圈套,也被逼着不得不跳了。
王承安忽然用力握了握拳,道:“爹,我……我现在就去跟韩老夫人澄清这件事,就说,我们没能力治好韩三爷……”
然而他还没转身,王林就气急道:“承安!你给我站住!你跟韩老夫人感情再好,又如何比得过她的亲生孩儿?若韩家那个婆子咬死了我们确实曾治好他男人,你觉得韩老夫人会如何看你?!”
王承安身子一颤,满脸绝望。
一旁的温宁见状,缓缓地、嗓音清淡地道:“我有一定的把握,治好韩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