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如意这番话一出,陶姜最先有反应,足足是倒吸了一大口凉气。她是庆幸自己没喝茶,否则定会一口喷乔如意脸上。
“乔如意,你可真敢想啊。”陶姜一脸震惊。
“社会之所以能进步,就源于人类的敢想敢干。”乔如意拉过她的手,笑靥如花,“我也是此时此刻才想明白高臣和雪见为什么长了跟你俩一模一样的脸,原来就是带着任务来的。”
“不不不,我觉得这一切只是巧合,像是我这张大众脸,走出这里说不定能撞脸不少人。”陶姜突然变得谦虚起来了。“你看周别和阿寿还长着一样的脸呢,也没见他有什么任务线。”
乔如意可不同意,“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造化,周别的任务线不定在哪等着呢,咱们先顾眼前的。”
陶姜盯着她,“你不是认真的吧?”
“时间紧迫啊大姐,我跟你不认真还能跟谁认真?”乔如意语重心长的。
陶姜瞧出她眼里的坚决了,扭头看沈确,“你不会也同意吧?这太扯了。”
沈确没立马发表意见,沉默好半天,嗯了一声。陶姜放心了,“你看,沈确他也不同意,要我说,咱就直接找高臣,高臣到了现在还对雪见念念不忘呢,如果知道是曹禄山的事,他一定会想尽办法的,再不济咱打他一顿!”
乔如意摇头,“一来咱们没那么多时间,二来,以高臣目前在高府的地位,他还没有绝对的发言权,没有说服高家长辈的能力。”
否则怎么自己的婚姻都做不了主。
“可是……”
“至于你说打他一顿,那更不行了,打得鼻青脸肿的万一被曹禄山看见,你猜他还能相信是高家人心甘情愿的吗?说不定执念更重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陶姜决定求助行临,“想解决这个问题,你是不是能有别的办法?”
“对!”陶姜又想起关键的来,“所相!行临,它能不能控制人的意识,能让人听指令的那种?”
行临恍悟,“你是想控制高家上下人的意识,甚至是高臣和雪见,这样一来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达成目的了。”
“没错!”陶姜高兴地一拍桌子,“这种无声无息还不留破绽,重要的是能节省时间。”
周别啧啧两声,“果然人在极端条件下能发货巨大潜能啊,就这么一会儿想出这么多解决办法。”
“是吧。”陶姜脸色得意,“活人能被尿憋死?行临,你就说我这个办法是不是一劳永逸吧?”
行临点头,语气由衷,“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够省时省力,还不打草惊蛇。”
“就是!”陶姜一听行临这么说,一颗心总算落下了。
“但我没有这种东西。”不想,行临话锋一转,不疾不徐地说。
这次轮到乔如意想笑了,扭过头不去看陶姜的脸,简直是,太残忍了。
行临可真是,坏得无声无息啊。
“你怎么能没有呢?所相不行吗!所相不行的话也还有别的吧?你不是九时墟店主吗?”陶姜的嗓音都变得尖锐了。
一颗心就这么又提到了嗓子眼。
“所相只会让人在短时间内失去意识,不能控制他人意识。”行临慢悠悠地说,“我是九时墟店主不假,但九时墟也不产这些东西。”
鱼人有冷不丁冒出句话,“目前来看,能操纵意识的好像是游光吧?”
陶姜眼睛一亮。
下一秒就被行临的“一盆冷水”给浇灭了。“游光只能影响意识,但无法强行操纵他人行为,见游光就相当于见自己,只会扩大自身执念。”
陶姜觉得所有路都被堵死了。
见沈确好半天也不说话,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不是也不同意吗?
想到这儿,陶姜心里不舒服了,真有意思,你不想冒充高臣,我还不想做雪见呢,谁愿意跟你冒充两口子?做雪见还要遮住一只眼。
沈确这才反应过来,哦哦了两声,看得陶姜血压都飙升了。
他凑近,看向乔如意,“我觉得这个主意行是行,但具体怎么操作还有待商榷,总不能高家人一个不露面吧?再者,拜祭那一套我和陶姜就不会。”
“沈确!”陶姜愕然,“你不是不同意吗?”
沈确一脸困惑,“我什么时候说不同意了?”
陶姜牙根都痒痒。
乔如意忍笑,“姜姜你看,像沈确这样才叫积极解决问题。”
陶姜无话可说,因为说什么都像是在找借口。
乔如意说,“拜宗祠都有一套固定流程,想知道也不难,瓜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少,随便一打听就出来了。”
“至于高家人出席……”乔如意思量着,“真叫他们去宗祠也不可能,所以,雇演员吧。”
“啊?”
“什么!”
大家的反应都挺激烈,除了行临。
他脸上丝毫都不见惊讶之色,眸底藏着清浅笑意。他觉得像是乔如意这种姑娘,能说出这种话也实属正常。
哪怕再离奇,他也不觉得奇怪。
沈确虽说也相信乔如意,可这一番话下来他心里可没底了,看向行临,“或者,你补充一下如意的方案?”
说得挺委婉。
行临看法挺简单,“如果想铤而走险,那雇佣演员就是必然的环节之一了。”
沈确一听,不得不提醒他,“你可别忘了,雪见成亲后,曹禄山就在瓜州定居了,他能对瓜州的人和事不熟悉?他是从商的,眼睛毒着呢。”
行临眉间清浅思量,“虽说到时候游光会出现,但曹禄山待在念海里,所能看见的有限,我们将那些人装扮一下,蒙混过关未必不能实现。”
“事后呢?这件事早晚会被高府知道。”陶姜又忍不住道。
行临笑了,“曹禄山的事一解决,眼前的幻境就会消失,哪还用得着去考虑高府知不知道这件事?”
陶姜一想这话,也对啊。
幻境破,他们也能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吧。
乔如意托腮坐了好一会儿,突然歪头问行临,“什么叫曹禄山待在念海里?”
行临说,“是执念的最深处,也是执念产生的地方。无相祭场中有两重惩罚,受尽皮肉之苦和受尽执念之痛,其中执念之痛就是在念海里。你跟着曹禄山进入了他的念海里,所以能看见他最深的执念。”
乔如意恍然大悟,怪不得呢,之前她被游光影响,恍惚间能感觉到曹禄山的人生画面,原来他就是在一点点将她带进念海。
“寻常人也会有念海吧?”她想了想,感叹说。
行临点头,“是人都有所图,若看不开放不下就成了执念。执念成海,持执念的人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乔如意点头。
所以无相祭场只是将执念具象化,让违约者瞧见自己执念所在。
可这世间人呢?又有多少人能正视自己的执念,执着于所求所念,最后被这执念伤得身心俱疲。
沈确思量着,“曹禄山的执念那么重,咱们从中做手脚真能万无一失?”
陶姜见沈确终于松动了,忙说,“我也觉得要我俩假扮高臣和雪见太冒险了。”
不料沈确当众拆台,“咱俩假扮高臣和雪见我是同意的,雪见现在对高臣避而不见,就算是为了自己的父亲,两人怕在宗祠里也都恩爱不再,曹禄山瞧见雪见的样子也未必放心。”
乔如意一点头,“你想得通透。”
陶姜结巴,“还、还要扮演恩爱啊。”
“当然。”乔如意语气肯定,“两人一定要有默契,否则会被曹禄山看出来。”
想了想,又道,“我觉得行临说得没错,曹禄山一心就想着看见高臣带雪见进宗祠拜祭,其他人如何他可未必有心思顾忌,人在心愿即将达成的那刻处在极其亢奋的状态里,旁的人和事反而会忽略。”
周别闻言一拍手,“这不就齐活了吗?六个时辰完成这些事绰绰有余!”
鱼人有也连连点头,又问了个关键问题,“那曹禄山脱离执念后会怎样?”
会怎样?
大家都在看行临,可行临在看乔如意。
察觉到大家的目光,行临挺诚实,“我也不清楚他会怎么样。”
不同于诛杀,游光一旦被诛杀,违约者连成为夷的机会都没了,是彻底的消失。
但执念消散了的违约者会怎样,行临不得而知,这在九时墟的过往里从没发生过的情况。
所以他看向乔如意。
乔如意哑口了好半天。
“我在想,曹禄山是受执念所困,幻化游光四处作乱,目的就是企图脱离苦海,最后还是落得个恶性循环。”她思量着,轻声道,“但如果曹禄山的执念消散了,这后续的一切不就不存在了?至于曹禄山,就算继续要在无相祭场里接受违约的惩罚,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吧。”
曹禄山不止一次跟她说,他想解脱,那么执念消散,便是他的解脱了。
其他人没有提出异议,乔如意的这番解释更趋向于合理。
行临思索,“曹禄山的执念消散,应该会有个不一样的后果。当然,我们也要做好两手准备,万一有意外发生,我们也有办法应对。”
乔如意点头,所有出现的意外都得提前想好。这是曹禄山的机会,何尝不是她的机会,这种方式一旦出了岔子,那等着他们的,或许就只有诛杀游光的唯一方式了。
陶姜拄着脸想了好半天,“如果曹禄山执念消散,我们也能回去了吧?”
乔如意没法回答这个问题,看向行临。行临微微点头,语气肯定,“这本来就是游光的幻境,执念没了,游光也就没了,幻境就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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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时辰,要筹备的事宜不少。
从宗祠祭拜的物料到流程,再到寻找扮演高家长辈的“演员们”,六人分头行事。
沈确和陶姜不用说,两人要将流程记熟,每一个环节不能忘,重要的是不能落节奏。用乔如意的话说就是,哪怕当时一下忘了某个环节也千万别乱,做到节奏流程就能以假乱真。
毕竟曹禄山是行商之人,高门大户的宗祠拜祭具体流程他哪会那么清楚。
两人的任务线就是这样,陶姜虽说之前挺抵触,但排练下来挺配合。
乔如意暗自取笑陶姜,“你说你装什么?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没在心花怒放。”
陶姜可不承认,“谁心花怒放了?”
“就你刚才的心思,呵……”乔如意斜乜着她,“你心虚什么?”
“我有什么心虚的?”
“对啊,你有什么心虚的?”乔如意学着她的语术反问她,“只是要你和沈确假扮夫妻,又不是要你真嫁给他,那这种事本来就可以坦坦荡荡的。”
“我本来就挺坦荡。”陶姜狡辩,“我之所以反对,是怕自己出岔子把事情搞砸了,仅此而已。”
“呦,向来自我良好的姜姜什么时候起这么不自信了?”乔如意笑,“你只要管住自己,别在过程里假戏真做把人沈确吓着了就行。”
陶姜耳根子一阵红,佯怒,“乔如意,你再这么说,我就跟你断交了!”
“断就断。”乔如意笑哼一声。
周别和鱼人有负责找“演员”,尽量去找不怎么爱出门的人,减少曹禄山对瓜州民众脸孔的熟悉度,他们甚至还找了个跟高刺史背影挺像的人。
乔如意去备所有的物料,包括“演员”的衣物,都是高府的长辈,绫罗绸缎必不可少。
这一笔笔雪花银花下来别提多豪爽了,乔如意也体会了一把一掷千金的感觉,就是看着会肉疼。
行临负责搞定护卫,和做足一切意外情况发生的后补方案,在宅子里收集了不少所相,小心谨慎装进布口袋里。
他在采集所相时,乔如意正好也进了门,跟她一同回来的还有阿寿,帮着打下手,将大件小件地都往屋子里抱。
“黑沙暴刮的,茶铺子里的生意都变差了,我们掌柜的说了,要我来帮着你们打下手。”
阿寿挺乐观,他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也没多问,纯粹是来帮忙。
阿寿勤快,嘴巴又严,他来打下手,乔如意他们几个都没意见。搬完东西,见行临也在忙,便寻思着上前帮忙。
不想走了两步,眼前有道微弱的光亮轻轻跃过,阿寿下意识抬手一挥,那光亮就一下被弹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