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亡命之徒,顺着陡峭的小路一路滑下来,狼狈不堪。
老头目被踢下悬崖,很快有人接替了他。新头目立功心切,第一个跳下一块岩石,试图冲向几十米外的明显受到冲击之处。
“扑哧”一声闷响,整个人瞬间消失。只留下一个突然出现的雪洞和一声短暂的惊呼。
“头儿!”后面的人大惊失色,连忙用刀去探虚实。这才发现,看似坚实的雪面下,空虚松软的内里。
积雪不断地向中间的孔洞陷落,根本无处着力。
有人眼睁睁地望着几十米外的“黄金万两”,就像隔着一道天堑。
绝望地咒骂着,“妈的!这怎么过去!”
一边焦急而担忧地环视四周,生怕其他的掠夺者也到达此处。
很快就来了第一二批人马。
他们显然更有准备。头领迅速地观察了一下地形和雪况,“别慌!用带来的木板和绳索。两人一组,前面的人腰上系绳,扑木板探路,后面的人拉住!”
他们迅速行动起来,两人一组,如同在沼泽地行进般,小心翼翼地将带来的窄木铺在雪面上。后面的人紧紧拉住绳索,前方的人不断地用长竿探索雪面的虚实,一步步地往前挪动。
这番举动,给了亡命之徒们以启示。他们顾不上为死去的大当家、二当家的难过。而是在三当家的带领下,冲向了第二批人马,把他们砍得人仰马翻,抢夺木片和绳索。
双方的人扭打在一起,很快乱成一团。不断地有人落进雪洞里,惨叫一声,再也不见。
然而,他们的行动很快被打断。
第三股势力来了。
一群专业杀手从悬崖上利用绳索和冰镐,精准降落在“尸身”附近的岩石上。他们显然选择了风险更高、效率也更高的登陆方式。
“拦住他们!”这边缠斗的两位头领同时喊道,手下却无法停止。
互相杀了对方的人,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直到其中亡命之徒的三当家喊道,“撤!这钱没命拿!”
剩下的几个人都负了伤,扭头望着几十米处的人形“坑”,骂骂咧咧不甘心地跟着往外撤。却被迎面而来的皇城司的人直接斩杀。
“皇城司办案!闲杂人等,格杀勿论!”
接着被斩杀的是正在以木板重新搭桥前行的第二拨人。有的跑得慢的,被射成了刺猬。
面对围在尸身周围的第三拨人,和正在从悬崖上往下降的第四波人,皇城司的严睿抬手吩咐道:
“放箭!”
可距离有几百米,崖底又有风,箭矢纷纷就近坠落。
效果并不佳。
所幸严睿带来了更多的木板和更长的绳索。他冷静地指挥一部分人铺设安全通道,另一部分人保持警戒。
但等他们终于到达“尸身”旁边时,孟节已被斩首,头部已被第三波人带走,躯干部分摔得稀烂,明显还被踩过,已经冻结起来。
边上还凝固着类似于脑浆一样的东西。
一旁陈锋的尸首随意地半陷在雪里,口鼻流血,在脸上凝结成红色的冰。
严睿环视一圈,山野间似乎还有眼睛盯着此处。
“陛下有旨,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全都带回洛阳,一点都不可遗漏。”
谁都知道,皇帝的性子。就算烂成泥,也得把肉泥带回去。否则他们就会被剁成泥。
手下忍着恶心,仔细地检查了孟节的残骸,体型和衣物碎片,与情报符合。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枚鎏金耳环。
用油布和草席将孟节的残骸包裹起来。
严大人接过来鎏金耳环,冷淡地用帕子抱起来,揣入内兜里。
对于陈锋,手下人下意识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脖颈。
“大人,这个好像还有点气儿,”那人抬头向上望了望,“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没死,还真是命大。”
严睿冷漠地挥手,“带回去。能不能活到洛阳,看他自己的造化。”
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崖底这片不断被积雪掩盖的修罗场。
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具尸体,鲜血染红了雪地。几个重伤未死的还在雪地里抽搐,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清理干净。”他声音不大,却让所有皇城司侍卫绷直了脊背。
侍卫们立即行动,刀光闪过,呻吟声戛然而止。
随后开始仔细搜查每具尸体,将能证明身份的信物、兵器一一收缴。
“大人,找到这个。”一个侍卫从某个杀手怀里摸出块乌木令牌,上面刻着粗犷的狼头图腾。
严睿接过令牌,指尖在狼头上摩挲,眼神晦暗不明。
突厥的人竟然也掺和进来了。
他望向崖顶,依稀还有人影闪动。
但此刻各方势力都开始退却。皇城司亮明身份后,再纠缠就是谋逆大罪。
“撤。”
一辆密封的、颠簸的马车,载着陈锋和“孟节”,由皇城司的人秘密押送回了洛阳。
严睿骑着马跟在马车旁,手指无意识地在袖中捻动那枚鎏金耳环。
这耳环做工精巧华贵,显然是宫中之物。长公主竟将如此私密之物赠与孟节,这两人关系绝非寻常。
他想起临行前陛下的密令——“务必查明长公主与孟节真实关系”。
所以,两人的真实关系到底是什么?
车内,弥漫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孟节的残骸被放置在角落,用草席紧紧包裹。陈锋则被随意地扔在车厢地板上,随着马车颠簸而晃动。
剧烈的摇晃和身体的疼痛,还有相对温暖的温度,将陈锋从深度昏迷中拉扯出来。
他感到浑身都在痛。血腥味令他皱眉。
这是在哪里?我还活着?孟大人呢?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想扭头,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痛得他差点昏死过去。
但他依然拼命转头,然后看到了角落里长条状的破草席,还有破草席渗出来的已经凝固的暗红色血迹。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他噙着泪。想要伸手去揭开草席看看孟大人的尸身如何了。
身体却完全动不了。
孟大人.....终究没保住。而自己,竟然活了下来,不知落入谁人的手中。
一股寒意夹杂着愧疚从心底升起。
等待他的恐怕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审讯和折磨。还不如当时就死在崖底呢。
他有一瞬间,想直接撞死在车厢壁上的冲动。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撞死,免得后面被折磨。他决定死之前,再去看一眼孟大人,真诚道个歉。
当他打开席子,看到没了头颅的尸身时,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痛心。
都怪自己,竟然让孟大人这样的忠臣,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陈锋轻轻地抚摸着孟节衣服的碎片,嚎啕大哭起来。
“是我无能......”他喃喃自语,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陈锋的哭声渐渐停歇。
极致的悲痛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他呆呆地望着那具无头尸身,脑海中闪过孟节生前模样。
那个在朝堂上慷慨陈词、在石洞中被歹人拷打却宁折不弯的谋臣,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但随即,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这些人为何都在拼命争夺孟节。
长公主想尽一切办法要他活。
其他人却都要他死。
肯定不是男女情爱那么简单。
孟大人身上一定背负着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对长公主有用,对其他人却是致命的。
是什么呢?
这个念头让他重新燃起求生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