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裴熙一路跟着姜绾往内务司走去。
即便裴熙有了心理准备,听了姜绾的话后,他还是瞪圆了眼睛。
“什么?”
他惊讶地喊了声,又连忙捂住嘴巴,压低了声音道。
“你…你也太异想天开了,宋麟这么可能答应这种事?”
“他会的。”
姜绾道。
“你只需要在他找上贵妃娘娘的时候,把我的话转告给他。”
“不可能的,母后不会见他。”裴熙道,“元老夫人下了狱,还是谋逆之罪,父皇决计不会轻饶。”
“不能利用她操控将军府,宋麟所谓的把柄也没了价值,现在一提起顾氏母子,母妃都嫌晦气,不可能和他们见面的。”
他叹了口气。
“从前母妃是想与宋麟联手的,那份东西…他也答应交给我们保管。”
“可如今,就算他将东西双手奉上,母妃也不会再管他们的死活,宋麟不傻,一定会另寻出路,不会再来了。”
另寻出路?
姜绾忽而一笑。
“可惜,他没别的路可走了。”
“宋麟会进宫的,就在这几日。”
裴熙刚要说话,就听姜绾又道。
“他或许不会找云贵妃,但一定会求见你。”
“我?”裴熙指着自己,发出疑惑,“为什么?”
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能吸引宋麟的。
姜绾看着他,表情认真。
“殿下自有过人之处。”
她扔下一句话,绕过满脸懵懂的裴熙,转而进了内务司。
再出来时,姜绾身后多了名小宫女,低着头,十分恭顺的样子。
有了景元帝的旨意,内务司主管亲自操办了此事,将身契一并交到了姜绾手中,送二人出了角门。
直到上了马车,宫女才小心翼翼抬起头来,打量着姜绾。
“景春。”
姜绾唤了声。
“你在御前行刺,终究是隐患,留在宫中太不安全。”
景春点头,道了声谢,又露出个笑来:“是小宋将军要接奴婢出来的么?”
姜绾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而拿出袖中的身契。
“按契书上所写,你需要在宫中服役至二十五岁,方能归家婚配,距今还有十四年。”
她将身契扔进火盆中。
“现在你自由了。”
景春惊诧,一时愣住了:“夫人不是接奴婢出宫,伺候小宋将军的?”
姜绾摇了摇头。
虽然她不想限制景春的去留,但看宋钰的意思,是不会留下景春在身边的。
宋钰一向有主意,她不会自作主张,在他身边塞人。
“为避人耳目,你先在将军府住上几日,然后我会派人送你离开,半年内不要回家,也不要出现在京城。”
姜绾道。
“等风头过了,我会同皇后娘娘说,是我照顾不周,害你患病过世,如此一来,行刺之事再也查不到你的头上,你才是真正自由了。”
景春表情愣愣的,半晌后才道了句谢。
她能听得出,姜夫人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安排她的后路。
“那奴婢能见见小宋将军么?”景春小声道,“奴婢想和他告别。”
姜绾看着她稚嫩的面容,终是点了点头,对着碧螺道:“告诉钰儿,这两日让他抽空回府一趟,陪我用个晚饭。”
正好,宋钰得封世子,她要着手准备宴席。
有的事,她要亲口和宋钰交代。
姜绾回到将军府后,不到一个时辰,宫中的赏赐便下来了。
来传旨的是景元帝的御用太监,金银锦缎,珍馐首饰等物,装了整整五辆马车。
来时一路,吸引了许多百姓的目光。
如今满京城都知道,姜夫人英勇救驾,是御前的第一红人。
顾玉容和宋麟也跪在前院,听着太监奉承讨好的语气,恨得牙根紧咬。
一场中秋夜宴,将军府满府罪臣。
她每日提心吊胆,担心自己和宋麟被连累发落,还要处处被苛待,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姜绾却成了功臣,满京称颂。
这让她怎么甘心?
太监宣读圣旨后,又指着另外几个手捧赏赐的宫女:“这些是云贵妃特意吩咐的,请夫人收下。”
顾玉容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和宋麟对视了一眼。
云贵妃怎么会同姜绾有了来往?
顾玉容突然想起,今日府中便有下人议论,说姜绾要和云贵妃一同用膳,当时她还不相信。
如今亲耳听太监说了,才意识到其中有问题。
宋麟长了个心眼,塞了银子给云贵妃宫中的宫女,打听今日宫中发生的事。
那宫女道:“姜夫人替大皇子说请,娘娘心中感念,自然要回礼的。”
顾玉容更觉不解。
裴锋和姜绾的过节那么深,甚至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曾经她都看在眼里。
姜绾可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怎么会肯开口替裴锋求情。
这太奇怪了。
难道是…云贵妃暗中和姜绾达成了什么交易?
顾玉容越想越觉得不安,忍不住破口道。
“姜氏这个贱人,我们母子都已经如此落魄了,她竟还落井下石,一条生路都不给我们留!”
“她这样歹毒,就不怕遭报应么?”
宋麟:“您是说,姜氏是故意去结交云贵妃的?”
“不然呢?”
顾玉容猛咳了几声,她身上有伤,又被停了汤药和炭火,病痛缠身,面色愈发狰狞。
如今她再不堪,好歹名义上还是贵妃的义妹。
云贵妃对她大施赏赐,相交与姐妹,那副亲密的姿态距今也不过十日。
虽然二人有着私下交易,但旁人并不知晓。
尤其是景元帝,最是讨厌薄情无义之人。
如今云贵妃虽不会再援手,但为免被人议论她薄情,也不好与她当众割席,断了往来。
顾玉容还能借着贵妃妹妹的名号,得以喘息。
可若是姜绾拉拢了云贵妃,云贵妃必须要表态,到时可不会给她留半分情面。
…姜绾这是要逼死她!
想到此处,顾玉容催促道:“麟儿,明日你去宫中打听一下,云贵妃和姜氏是怎么回事?”
“鹿鹤堂那老虔婆下了狱,贵妃怎么会见我?”
“不是去见贵妃,而是求见三皇子!”
顾玉容眯了眯眼。
“云贵妃精明,裴熙却是个傻的,蠢头蠢脑,未必能懂得前朝这些弯弯绕绕!”
她斩钉截铁。
“他可是皇子中最笨的一个,有头无脑,你去套他的话,准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