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到李家人脸上那震惊到近乎惊恐的表情。
“当时金库里就两个老保卫值班,多危险呐!这要是让他们得手了,国家财产损失巨大不说,搞不好就得出人命!”
周所长声音激昂,“结果呢?又是咱们陈识同志!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准确情报,第一时间报告了吴所,然后跟着所里同志紧急出动,趁着鞭炮声掩护,直扑信用社!”
他绘声绘色,仿佛亲临现场:“那场面,听说可险了,匪徒挟持了人质,手里有枪,千钧一发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李家人屏息凝神的样子,才重重说道:“陈识同志临危不乱,就地取材,抄起一把铁火钳子,嗖地一下扔过去,精准无比地打掉了匪徒手里的枪!这才给其他同志创造了机会,一举将四个悍匪全部拿下!两个老保卫毫发无伤!金库里的钱,一分没少!”
周所长长长舒了口气,脸上满是敬佩和赞叹:“了不得啊!真是英雄出少年!这件事,在市局都挂上号了!听说要给陈识同志记大功呢!杨局……哦,就是分局杨树林局长,他父亲的老战友,都亲自打电话到鼓楼派出所表,说他虎父无犬子,是棵好苗子!”
他最后拍了拍陈识的肩膀,对已经完全石化的李立仁说道:“小李啊!你有这么个侄子,真是……真是祖上积德啊!你们说他还上什么公安学校?我可是知道这个事儿,他早就从公安学校毕业了,而且还是上头钦点的,现在就是鼓楼派出所正儿八经的公安干警!接连破获这样的大案要案,立功受奖,前途不可限量啊!将来啊,恐怕是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要仰望的高度咯!”
周所长这一番连珠炮似的介绍,信息量巨大,把陈识近期的“丰功伟绩”抖了个底朝天。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李立仁、王秀娟和李老爷子、李老太太的脸上。
这家伙是真特娘的沉得住气啊!
大领导钦点的提前毕业?黄金文物案?西山特务案?扒手团伙?持枪悍匪?铁火钳勇擒匪徒?
这叫什么事儿!
他们刚刚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岂不是把人家给得罪了?
分局局长表扬?记大功?正儿八经的公安干警?前途不可限量?
李立仁脸上的肌肉僵硬,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放在火上烤。
他之前所有的怀疑、审问、那种居高临下的“关心”,此刻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人家哪里是需要他“提点”的穷学生?
人家是连分局局长都赏识、连持枪悍匪都能拿下的英雄干警……自己那点小心思、那点势利眼,在对方眼里,恐怕就跟跳梁小丑一样!
王秀娟更是脸色煞白,手脚冰凉。
她想起自己刚才那些冷嘲热讽,那些关于“土产”、“补贴”、“歪门邪道”的质疑,肠子都悔青了!她居然敢质疑一个能对付持枪悍匪的公安干警的东西来路不正?还说什么“担待不起”?现在看看人家这功劳,这本事,这前途……自己家才是真正高攀不起的那个啊!
李老爷子与李老太太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她看着陈识,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后怕。
刚才她还拉着脸让人家把东西拿回去,怕惹祸上身……现在才知道,真正的“祸”是她们家的有眼无珠,得罪了这么一尊前途无量的“真神”!
李老爷子手里的烟袋锅彻底熄了火,他怔怔地看着陈识,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色。
陈桂芬则是另一种反应。
她听着周所长的话,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是无与伦比的骄傲和激动,最后,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唰地一下流了下来。
她一把抱住陈识的胳膊,声音哽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响亮和底气。
“我的好侄儿!我的好侄儿!你……你受了这么多苦,经历了这么多危险……你怎么都不跟二姑说啊!呜呜……”
她是真的后怕,毕竟老陈家就剩下这么一个独苗苗。
当然……也是真的为侄子骄傲,从今往后,看谁还敢瞧不起她陈桂芬,瞧不起她娘家人?!
陈识被二姑抱着,有些无奈,又有些暖心。
他轻轻拍着二姑的背,低声道:“二姑,没事,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周所长看着这一幕,哈哈一笑:“这是大喜事啊!哭啥?该高兴!有这么出息的侄子,你在哪儿不能挺直腰杆说话?”
他意有所指地瞟了李立仁和王秀娟一眼。
李立仁这才如梦初醒,脸上挤出极其勉强的、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连忙上前:“哎呀!周所长,您看这事儿闹的……我们……我们也是刚知道,小识他……他真是……太给我们长脸了!快,快请坐!秀娟,快给周所长沏茶!用我柜子里那个好茶叶!”
王秀娟也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拿茶叶罐子,脸上的笑容堆得都快掉下来了:“对对对!周所长,您快坐!小识……哦不,陈识同志,你也坐!站着干嘛!都是一家人!”
她这会儿,“小识”已经变成了恭敬的“陈识同志”。
李老太太也赶紧在炕上挪了挪地方,脸上努力挤出最和蔼的笑容:“孩子,快,上炕坐,炕上暖和!刚才……刚才奶奶是……是担心你,你别往心里去啊!”
她这话说得磕磕巴巴,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烧。
陈识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心中并无多少得意,反而有些索然无味。
他扶着眼圈通红却满脸骄傲的二姑坐下,自己则依旧站在桌旁,对周所长礼貌地说道:“周所长,您坐。我就是来给我二姑拜个年,没想到惊扰了您和老爷子说话。”
“不惊扰!不惊扰!”周所长连连摆手,自己拉了个凳子坐下,看着陈识,越看越喜欢,“我今天是来给老李拜年,没想到碰上你了,真是缘分!你的事儿,现在咱们分局内部都传遍了!了不起!吴所可是捡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