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识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心里却觉得无比踏实和温暖,这次不仅显摆够了,更重要的是,把希望和踏实带给了每一位家人。
辛辛苦苦一辈子,不就是希望家人越过越好么?现在陈识带着他们到城里去,日子不正是一天天变好?
“哥,你傻乐什么呢?”
陈小莺歪着头问他。
陈识回过神,把帽檐往下一压,盖住半张脸,懒洋洋地靠在包袱上:“没什么,就是在想,回去怎么跟吴所吹嘘我这次下乡‘指导工作’的丰功伟绩……”
王娟在一旁听了,忍不住笑骂:“你就贫吧!”
驴车吱呀呀地前行。
陈识的搞怪声、陈小莺的叽喳声、老四的咿呀声,混着车轮声,在乡间小路上传荡。
驴车吱呀呀地回到了城里,陈识那身笔挺的制服经过两天乡下摸爬滚打,到底还是沾了些尘土,帽檐依旧习惯性地歪着,但穿在他身上,那股子精神头却没减半分。
先把母亲和妹妹们送回家,陈识看着天色还早,便溜溜达达地朝着鼓楼派出所走去,心里琢磨着怎么跟吴土根汇报这次“下乡指导工作”的“丰功伟绩”。
刚踏进派出所大门,正抱着搪瓷缸子喝茶的老钱就眼尖地看见了他,立刻扯着嗓子吆喝起来:“哟嗬!咱们的陈大将军‘微服私访’回来啦?怎么样啊小陈识,乡下父老乡亲们还安好吗?你这身‘官袍’没把乡亲们吓着吧?”
陈识脸皮厚,丝毫不怵,笑嘻嘻地凑过去,从兜里掏出几块从乡下带回来的红薯干放在老钱桌上:“钱大爷,尝尝,乡下土货,甜着呢!乡亲们好得很,就是被我这身正气震慑得够呛,非拉着我不让走,说要让我当村长哩!”
“呸!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老钱笑骂着,拿起一块红薯干啃着,“还村长?我看你是想当山大王!吴所刚才还念叨你呢,说你小子要是敢超假,回来就让你去扫一个月茅房!”
陈识一听,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嘴硬:“哪能啊!我陈识最诚实守信了!”
说着,整了整衣领,做贼似的朝吴土根办公室方向瞄了一眼,“我师傅……在里头?心情咋样?”
“在呢。”
老钱压低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刚接了个电话,脸色不太美妙,你小子现在进去,正好撞枪口上。”
陈识心里咯噔一下,但来都来了,总不能掉头就跑。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极其谄媚的笑容,轻轻敲了敲吴土根办公室的门框:“报告师傅!徒弟陈识,圆满完成……呃,探亲任务,归队报到!”
吴土根正对着电话记录本皱眉,听见声音,抬起头,从老花镜上方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滚进来!还探亲任务?我看你是显摆任务!事儿办完了?”
“办完了办完了!”
陈识蹭进屋,搓着手嘿嘿笑,“多谢师傅准假!我爷奶、姥姥姥爷都高兴坏了,直夸您领导有方,带出来的兵就是不一样!”
他顺手就是一顶高帽子扣过去。
“少来这套!”
吴土根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把手里的小本子往桌上一拍,“高兴完了就该收心了!正好,有活儿干了!”
陈识一听有活儿,眼睛顿时亮了,那点惫懒劲儿瞬间收了起来,凑上前:“师傅,啥活儿?是不是又有大案子?”
“大案子暂时没有,小毛贼倒是蹦跶得欢。”吴土根指了指那个小本子,“刚接到线报,最近咱们这片儿,冒出来一伙儿流窜作案的扒手,专门在几个大供销社和公交车上摸包,手法利索,好几起报案了,影响很坏!”
陈识一听是扒手,撇撇嘴:“就几个小毛贼啊?师傅,杀鸡焉用牛刀?您派俩老同志去不就得了?”
“瞧把你能的!”吴土根瞪了他一眼,“这伙人滑溜得很,反侦察意识强,好几次都快按住了,又让他们溜了!你小子不是能耐大吗?脑子活泛,正好,跟着老刘他们组,负责摸排一下供销社那边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摸出点规律来!”
“得令!”
陈识一听让自己参与,立刻又来了精神,挺直腰板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不就是几个三只手么?看我给您手到擒来!”
“别光耍嘴皮子!”吴土根敲打他,“这帮家伙不好对付,你给我谨慎点,别咋咋呼呼打草惊蛇!还有,把你那帽子戴正喽!像什么样子!”
“哎,马上正!”
陈识手忙脚乱地去扶帽檐。
办公室门被推开,老民警刘大柱探进头来:“老吴,诶?小陈识回来得正好!刚得到点新情况,那伙扒手里边,好像有个特征比较明显的,左眉毛上头有道疤,据说是上次作案被人挠的!”
“疤脸?”
陈识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对刘大柱说,“刘叔,这情报来得太及时了!有这明显特征就好办多了!您放心,我这就去供销社那边转悠转悠,保准把那个疤脸给您‘瞅’出来!”
他说着,就要往外冲。
“你给我站住!”吴土根吼了一嗓子,“你打算就这么去?穿着这身皮往供销社一戳,傻子都知道你是公安了!”
陈识一愣,挠了挠头:“那……那我换便装?”
“算你还没傻到家!”吴土根没好气地挥挥手,“去找后勤老张领套便装,机灵点,主要是观察,摸清他们活动的时间和手法,没有十足把握不许擅自行动,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
陈识连连点头,脚下像安了弹簧似的,嗖一下就窜了出去,差点跟门口的老钱撞个满怀。
老钱看着他的背影,对走出来的吴土根笑道:“这小子,风风火火的,跟个炮仗似的。”
吴土根哼了一声,嘴角却微微扬起:“猴是猴了点,但干起正事来,脑子还算清楚。”
陈识兴冲冲地领了便装,一件半旧的蓝色棉袄,一顶遮耳的棉帽,换上后对着窗户玻璃照了照,故意把帽檐压得更低些,学着电影里特务的样子,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