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幕降临,奶奶家的小院里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和姑娘家清脆的嗓音:“爷,奶!我回来啦!”
帘子一挑,一个穿着纺织厂蓝色工装、围着红围巾的姑娘走了进来,正是陈小艺。
眉眼间带着工人特有的那股利索劲儿。
一进门,她先看到了王娟和陈小莺,笑着打招呼:“婶子,小莺,你们来啦!”
目光转到陈识身上时,她眼睛一亮,带着几分高兴与开心:“哥……你这是又帅了!哪位大领导微服私访到咱这小门小户来了?这身皮儿披上,有点人模狗样啊!”
陈小艺在纺织厂锻炼了这些日子,嘴皮子也利索了不少。
向来听陈识话的陈小艺,现如今也敢开起陈识的玩笑,只能说……感情在不断的升温,真正的一家子就是要这样,关系才能越来越好。
陈识:“……”
本来还想端着“长辈”架子,被她这么一呛,立刻原形毕露,他故意挺直腰板,指着自己肩章。
“陈小艺同志,请注意你的态度,我现在是光荣的公安干警,代表国家形象!你个小工人,见了本公安还不速速行礼?”
“呸!”
陈小艺啐了一口,把手里的帆布包往炕上一放,凑上前毫不客气地捏了捏陈识的制服袖子。
“还国家形象?我看你是屎壳郎戴官帽,硬充大尾巴狼!这呢子料是不错,可惜穿你身上,怎么看怎么像偷来的!”
估摸着陈小莺长大以后,就是陈小艺这样的,老陈家多少有点说法。
“嘿?你个没大没小的!”
陈识被她气得跳脚,伸手就去揪她辫子。
陈小艺灵活地躲到奶奶身后:“奶,你看他,穿了官衣就欺负人!”
奶奶乐得合不拢嘴,拍开陈识的手:“行了行了,多大个人了,都别闹了……还有,小艺你个姑娘家的,以后多听你哥话,别和你哥没大没小的。”
奶奶到底还是站在陈识这边。
不过陈小艺显然习以为常,甚至认为就该这样,毕竟陈识对于她的帮助极大,说是再造之恩都不为过。
而现在之所以敢打打闹闹,也是因为陈识真把她当亲妹妹关照,久而久之自然也会更加放肆一些,解放了自己的天性。
这很正常,陈识心中也高兴。
爷爷叼着烟袋,看着孙子孙女斗嘴,眼里也含着笑,慢悠悠道:“一窝里孵不出两样鸟,你俩半斤八两。”
闹腾了一阵,王娟才笑着把陈小艺拉到身边:“小艺,别光跟你哥闹,有正经好事儿跟你说。”
陈小艺眨眨眼:“婶子,啥好事儿?是我哥要娶媳妇了?以我哥的条件,怕是瞧不上普通的姑娘吧?”
说着又促狭地瞟了陈识一眼。
陈识这回没接茬,而是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点小得意,却又努力做出严肃的样子,从怀里掏出那张批条,在陈小艺面前晃了晃。
“陈小艺同志,经组织研究决定,你的户口迁移申请,批准了!开年,你就是正儿八经的城里户口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还不快过来拜谢你哥!”
陈小艺愣住了,脸上的嬉笑瞬间凝固。
她一把接过批条,凑到煤油灯下仔细看。
她是在厂里扫盲班学过字的,认得那上面的关键信息和鲜红的公章。
看着看着,她的手开始微微发抖,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声音都变了调。
“哥……这……这真的假的?你别是弄个假玩意糊弄我吧?”
“假玩意?”陈识夸张地捂住胸口,做痛心状,“你哥我冒着被吴所扒皮的风险,求爷爷告奶奶,鞋底都磨穿了好几双,才弄来的真家伙!你居然怀疑是假的?我的心啊,拔凉拔凉的!”
王娟开口证实:“小艺,是真的……你哥好不容易跑下来的,以后你就能安心在城里上班,不用再惦记农村那点工分了!”
奶奶眼角开花的笑道:“是啊丫头,你哥这回可办了件大事!”
陈小艺这才彻底相信,巨大的喜悦冲击着她,让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猛地放下批条,转身就扑到陈识怀里,锤了锤他的后背,力道不小:“哥!以后我一定好好的孝顺你,我给你养老!”
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
户口迁到城里后,那就是真正的城里人了,还有了工作,以后肯定能嫁个好人家。
“还给我养老呢?你能照顾好自己,我都谢天谢地了。”
陈识挨了一下,龇牙咧嘴,却得意地扬起下巴:“现在知道你这个哥有多厉害了吧?以后在厂里被人欺负,报我名号!”
“有婶子在,我才不会被欺负!”
陈小艺破涕为笑,又捶了他一下,不过这回轻多了。
这时,得到消息的陈为家夫妇也急匆匆赶来了,一进门就激动得语无伦次。
陈为家抓着陈识的手,脸上神情激动,一个劲儿握着陈识的手,“小识,好孩子!大爷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小艺现在是城里人,我们也不用担心她以后能不能找个好人家,以后小艺要是敢不听你话,你就和大爷说,我保准揍她!”
大娘更是拉着王娟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反复念叨着:“这下可好了,这下可踏实了……到时候还能给爹娘送到城里去,以后咱们一家子就能经常见面了。”
爷爷看着这热闹景象,磕了磕烟袋锅,对陈为家道:“为家,心里石头落地了吧?我就说我这大孙儿能耐大着呢。”
那语气里的自豪,比陈识自己还浓。
奶奶张罗着:“都别站着了,快上炕吃饭!今儿个高兴,小艺,去把你哥……哦不对,把你爷藏的那瓶人参酒拿出来!”
陈识立刻举手:“奶,我去拿,我知道爷藏哪儿了!”
说着就要下炕。
“你老实待着!”
爷爷赶忙开口,他知道自家大孙儿有多么大手大脚,这人参酒可是好玩意,虽然是陈识送来的,但也不能随便浪费。
随后动作麻利地溜下炕,亲自去取酒了,那背影都透着轻快。
晚饭的气氛更是热烈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