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照常行事即可,无需顾虑我。”苏未吟如是说道。
她猜,对使团有所防范的人不是徐镇山,而是皇帝。
镇北军不光是竖在北境抵御外敌戍卫边疆的一道高墙,更是天子手中的一把利剑,容不得任何人染指。
不管此次是谁率领使团,想来皇帝都会有所防范,只不过因为她现在身份复杂,既是定下的昭王妃,还是虎威大将军唯一后人,皇帝会防范得更加彻底一些。
不过苏未吟此次北上,压根儿就没打算跟镇北军有任何牵扯,也就无所谓被人监察。
只要有徐镇山在,镇北军就乱不了,胡部跨不过这道高墙,她也就没有掺和的必要。
她要做的,是把胡部的阴谋引到明面上,剩下的,徐镇山自会去解决。
苏未吟回头看了眼身后,确定那两个厉城守卫跟刘四宽聊得正热络,才继续问道:“细作的事查得如何了?”
不管是为了徐镇山的安危,还是保护军中机密,都必须将细作的事给解决。
这是颗暗雷,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炸,自然是早清早安心。
楚风强忍着抬手挠头的冲动,表情一言难尽,“不太顺利。”
因为她提供的脑后有肉瘤这条线索,他和宋争鸣一有时间就盯着耳朵,到现在都盯了快小半年了,什么都没发现。
王沛早就彻底撂挑子不管了。
一个在火头营做杂活的瘦猴,大将军一脚就能把他踹出二里地去,哪怕他生出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伤得到大将军,定是哪里弄错了。
王沛没把进展反馈给轩辕璟。
一来镇北军军纪森严,哪怕对于王沛来说,往外传送消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二来他觉得昭王人在京都,掌握的消息真假存疑,与其舍近求远,还不如自己平时多上点心。
时间一长,连楚风也有些动摇了。
尤其是耳朵待人真诚,一口一个楚风哥叫着,但凡有点什么吃的,哪怕就是一颗酸枣,都得掰成三瓣,惦记着让他和宋争鸣尝尝味儿。
有时候看着耳朵呲个大牙笑得没心没肺,他都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东西。
“你们找到的脑后有肉瘤的人,是个十三岁的瘦弱少年?”
听他说完,苏未吟也觉得惊讶。
十三岁,还瘦弱,按常理来说,确实不可能重创一军主将。
楚风点头,颇为无奈。
“那陈良呢,军中可有叫陈良的?或者听起来相似的。”苏未吟又问。
她记得是叫这个音,但不清楚是哪两个字,陈良、陈梁甚至陈粮都有可能。
最重要的是,这很可能还是化用的假名字,所以她一直觉得肉瘤这个线索比名字更有追查的价值。
谁成想居然指向一个小孩儿。
“查了,王将军查的,没有找到可疑之人。”
王沛主动揽下核实全军粮饷发放的差事,以此为由,召集全军核对姓名、年龄、籍贯、入伍时间、体貌特征等,将镇北军整个儿筛了一遍,遇到跟这名字相似的再反复重点核查。
筛完,王沛也就更不相信军中存在细作了。
苏未吟沉默许久,直到都尉府遥遥在望,才说道:“胡部献礼,背后必有图谋,最近这段时间尽可能再多盯一盯这个耳朵,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楚风点头应下,再悄然拉开距离,仿佛两人从未有过任何交谈。
苏未吟来到都尉府。
和京中的府邸宅院相比,这都尉府算是相当简陋了。
火盆光焰灼灼,粗大的梁柱与石砌的墙壁未经雕饰,透着北地特有的硬朗之气。
地上铺着毛毡,灰黑本色因积了太多沙尘而泛黄,每当脚步踩过,都会扬起一层薄尘。
她一到,人就算是齐了,众人移步厅中,按品阶落座。
每人面前桌案上摆的吃食简单又实在,最显着的特征就是大。
大块的白切羊肉、大张麦饼、大碗肉汤,以及其实切过但是看起来就像没切的大块腌肉,还有大海碗斟满的秋露白,看得京都来的官员们目瞪口呆。
因有前世经验,苏未吟倒不觉得有什么,反而由此看出这王都尉应该是个实在人儿,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心思。
在北境边城,若是弄出来一桌子精致菜肴,反而显得虚伪。
主位上的王烈率先起身举杯,“诸位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王某敬诸位。”
端坐左侧首位的陆奎举杯回应,“王都尉镇守边关才是辛劳。我等奉旨北来,今后诸多事宜,还需都尉鼎力相助。”
初来乍到,又是初识,大家都很客气。
苏未吟慢条斯理的嚼着羊肉,有些失望。
她以为今晚徐镇山会来,还想着该怎么在这位与外祖父同辈的大将军面前留个好印象,结果人压根儿没来。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络。
苏未吟没喝酒,吃饱喝足后打声招呼提前离席回了驿馆。
整个使团里只有她和采柔、星落三个女子,于是三人入住相对较小的西边小院。
名字还挺好听,叫绛园。
采柔已经将房间收拾妥当,苏未吟站在檐下用力跺脚,尽可能将身上靴子上的沙尘抖落一些,才迈步往里走。
牛油蜡烛要比平常所见的蜡烛更加明亮,就是燃烧时会散发出一股烧牛皮的气味。
苏未吟已经许久没闻过这个味道了,连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就在这视线模糊的刹那,身后猛的传来木窗破碎的刺耳声响。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挟着寒风闯入,手中长刀化作一道惨白的弧光,朝着她直劈下来。